“多谢。”徐应明舒了口气。她的胳膊还被绑着,却如释重负般向后靠在椅子上。

唐毅功交代了看守几句,便向审讯室外走去,还没踏出门,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疲惫的声音:

“你放心,我会配合局里面的审查的。”

他冷哼一声。

看守所的审讯室阴暗潮湿,甚至连铁窗也没有,看不见一丝阳光。在这里,时间仿佛停滞了。

唐毅功还没回来。徐应明被关在这里,审讯室里没有别人,但门外有两个看守,她不认识。一阵阵惨叫声和谩骂声,却从其他牢房和审讯室向自己待的这间涌来,听得她头疼。

徐应明反思起自己这一路来的言行,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叫上面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是胡文怡,还是老沈?

他们究竟查到了多少?

但比起这些,她更担心那一份她押上性命带回来的日军情报。他们会相信吗?还是会因为现在她“涉嫌通共”的罪名,对它置之不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可就真是数万同胞和前线将士的罪人了。

等待总是未知和焦灼的。不知过了多久,审讯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看见朱砚平的那一刻,徐应明的内心不知怎的竟然平静了下来。

她看见唐毅功哈着腰,恭敬地将身后那个身着笔挺军装、别着上校领章的年轻男子请进审讯室,然后说道:“老师,您请坐。”

朱砚平点点头,目光落在徐应明身上,开口却是对唐毅功说:“唐队长,我想和她谈谈。”

“当然。”

唐毅功离开了。

朱砚平目光沉沉地打量着她,漠然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徐应明突然就想到了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也如这般,他总是占高位把控局势的那一个,决定着自己命运的走向。

那是四年前的上海,中国军队在淞沪的战场上频频失利。十一月,日军登陆金山卫后,逐渐对我军队形成包围之势,委员长不得不下达撤退命令。三日后,上海沦陷,但反抗的枪声从未停止。上海特区组织了几个潜伏组,负责对日情报,以及暗杀、破坏、策反等工作。

朱砚平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徐应明的。

她很清楚地记得,当时的他化名宋涧石,扮作学校褚教授从商的外甥接近的自己。

那天他们秘密地谈了许久,末了他说:“如今的时局,外敌入侵,在我国土上肆无忌惮,烧杀抢略无恶不作。徐小姐难道就甘心如此消沉,认命做一个亡国奴吗?”

徐应明只是笑笑,反问道:“你如何认定我就是消沉了?我父亲是中华复兴会的成员,与领事馆的岩崎长官私交甚笃。至于所谓输赢、时局,似乎于我家而言,都并没有什么影响。”

她也在试探。

朱砚平看出了她的防备,想起自己先前收集的情报,似是对她的谨慎很是满意。他想了想,说:“东昌饭店 302 号房间的衣柜底层有一只木匣子,明天下午四点,在环龙路附近的法国公园,你把它交给一个手拿二十九日《申报》的男人。”

那是徐应明第一次参与他们的任务虽然只是作为“信使”既是对她的考验,也是朱砚平国府情治人员身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