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应明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当初施泽媛被捕前,你去见过她吗?”

施平山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见过。”

“还有印象吗?”徐应明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最后去见她时,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异常?”

施平山皱起眉头,盯着桌角陷入沉思。徐应明就静静地坐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半晌,施平山终于抬起头,说:“我最后一次去三山药房,是在她被捕前两天。”

徐应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那天我正好去巴县出外勤,她让我给她顺道带一些薄叶卷柏和黄芩回来,说是药房里这两味药材见了底。”

“你就照办了?”

“我当时心想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施平山点头解释说,“正好那段时间工作上比较忙,也有一阵子没去看她了,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然后呢?”

施平山的思绪飘向一年前,他皱着眉回忆说:“药房里没有什么变化,和我半个月前去时一个样子。但是她当时整个人状态不是很好,看起来有些心事。”

徐应明皱起眉头。如果是这样,那么当时对方是否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

“进门的时候,我看见她正弯着腰在那里鼓捣那盆栽,”施平山顿了顿,说,“那植物生长得着实茂盛,她用绳子把它的茎干束起来,这才看得美观了些。”

又是盆栽。

徐应明的眼神变得严肃,她从桌子上捡出一张照片,反过来举到施平山的面前:“是这个吗?”

施平山看了一眼,点点头。

“那你之前去的时候,这盆散尾葵在不在?”徐应明追问。

施平山仔细地想了想,回答:“一直都有。”

“行,我知道了。”徐应明点头,一边将桌面上的照片敛到一起,头也不抬地开口,“我这没事了,你先回去,辛苦。”

施平山行个礼退了出去。

徐应明又盯着照片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将档案装好,转身上楼往朱砚平的办公室去。门锁着,显然没有人,他下面的一个科长恰巧从旁边的办公室出来,看见徐应明,好意提醒说:“处长中午就去歌乐山那边了。”

徐应明怔下,点头说:“多谢。”

走了两步,却又停住脚步,回过头问:“麻烦可以借用一下电话吗?”

“当然。”那科长的目光落在徐应明手臂下夹着的档案,笑着说,“徐副科长,您请。”

另一头,朱砚平很快便接通了电话。

“是我。”

那边沉默几秒,然后传来朱砚平低沉的声音:“我在杨家山办公室,你直接过来吧。”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徐应明再次同科长道了谢,匆匆向楼下赶去。

歌乐山在市西一带,丘陵毗连起伏,山谷广阔,其间松林葱郁漫布,溪水潺潺奔跃不绝。徐应明的汽车穿过渝中市区,一路来到山脚下的磁器口,司机在入口处一个伪装成普通商店的哨所面前停下车,警卫特务谨慎地盘查了来人的信息,并在核实过后终于放行。

有了上面发话,两个人安然穿过警卫线,最终来到中美所杨家山办公楼下。

一下车,徐应明便迎面撞见正从办公大楼往外走的程代颐,她愣在原地,眉头不由得皱起。当初程立才出事后,出于关心保护,组织想要安排程代颐北上延安,然而那一次的行动却最终以失败告终。徐应明在检查所等了一个上午却不见程代颐的影子,事后老方无不遗憾地告诉她,程代颐不愿意和他们走,拖延时间,这才耽误了撤离计划。

可是,如今她为什么会以学员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程代颐抬眼看过来,和徐应明对上视线。

徐应明十分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她愣了愣,垂下视线。

程代颐已经和当初自己在中大校园和审讯室里见到的样子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