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悉得城外共军指挥竟是你的老朋友周先礼。听闻此人当年离沪赴渝期间,曾于延安“抗大”进行为期数月的军事培训。如今看来,其用兵谋略同军事眼光确非寻常人。

周同你相交不浅,每每思及此,都不住感叹,若是当初毛人凤不曾将你派去杭州,或许在这里,我们同共军还有得一丝谈判的余地。

前路未明,心绪黯然,就此搁笔。

望安。

民国三十七年七月四日 朱砚平

末尾还有一行小字

另,前些日子已吩咐陈副官,遵照校级军官军属待遇,着人修缮令堂之墓,特此相告。

徐应明看着信纸上的文字,忍不住心想,这倒是朱砚平难得的吐露心声。

杜聿明调离东北,继任的陈诚本就同军统一系不合,自是对朱砚平处处刁难。官场失意,加上对眼下局势的无能为力,竟也让朱砚平这个老狐狸生出了倾诉的欲望,言语之间也多了几分真诚。

徐应明轻叹一声,摇摇头,将信纸装回信封,然后随手丢进抽屉里。

杨秘书敲门走进来,神色严肃。

“专员,总部发来的绝密电报。”

徐应明应了一声,接过电报纸,从上锁的柜子里取出和总部联络的电码本,逐字翻译。

是谭主任发给她的密电。电文里说,莫晓南即将被共产党方面派来浙东根据地,要徐应明想办法和她接上头,并从她的手中拿到共军在济南的军事作战图。

徐应明的眉头渐渐扭作一团。

杨秘书见状,不解地问:“专员,怎么了?”

徐应明将电报纸对折叠好,哗的一下擦亮火柴,将电文销毁,然后站起身披上外衣,吩咐杨秘书:“我出去一趟,你在这儿守着,有事情回来跟我汇报。”

杨秘书应下,知道这份密电怕是事关重大,不再多言。

徐应明没有惊动汽车大队的司机,而是招手叫了一辆黄包车,然后晃晃悠悠地来到报社,按照约定在《中央日报》上刊登了一份寻人启事。

她将写好的纸条内容递给工作人员,道了声谢,转身的时候与一戴着宽檐礼帽的长衫男子擦肩而过。

徐应明在经过的那一瞬间,忽然觉得那人有些许熟悉,在几步之外停下来,回头看去,那人却毫无反应一般同报社的工作人员说着话。徐应明确信那声音自己从未听过,不禁微微皱眉。

她想要上前一探究竟,却又忽然想起来,自己从保密局出来时并未掩饰,只怕自己前脚刚踏出院子,消息后脚便传到了孟均漱的耳朵里。

如果真的是组织的人,她便更不能上前。

徐应明抿了抿嘴,收回目光,大步向报社外面走去。

三年了。

他们终于想起自己了吗?

徐应明茫然地走在大街上,目光有些涣散。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跳得厉害,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微微仰起头,眨眨眼,可实际上眼中却干涩得没有半点湿润。

大街上的行人相较于前两年已经少了许多。政府不遗余力地宣传着远方战事的胜利,可另一边,高官富商们却争相兑换着黄金,物价飞涨,法币贬值,整座城市虽远离战火,却早已是人心惶惶。

徐应明的内心并不比这些杭州城中的人们轻松。

断联,静默,唤醒信号,再一次断联……还有日复一日地审阅着浙江站一份份针对组织的工作汇报。

所有的这些都重重地压在自己的神经上,令她时常感到喘不过气来,然后便是一阵恍惚,仿佛七年前的那个傍晚,自己不曾走进过烟杂店,“信天翁”这个代号也不曾出现过。

一年前西湖边上的那一次联络仍旧历历在目。

希望过后,便是更大的失望。

她害怕这一次,又是一场空。

徐应明辗转整夜不曾入眠,直到第二天一早,当她在《中央日报》上自己那一则寻人启事背面的“读者来信”板块,看见了久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