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副官备车,说自己要去一趟蒲场巷的浙江大学文理学院。
邹副官照做,却有些意外,问他:“站长怎么突然想起要去浙大?”
“方才在会议室,我忽然想起来,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重要信息。”孟均漱解释说。两个人一前一后钻进停在保密局院子里的汽车,邹副官将车子启动,发动机发出均匀的嗡嗡声。
孟均漱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声音不禁有些懊恼:“曾克伦当初是说,新民路的省立图书馆是共党的一个联络点?”
“是有这么回事。”邹副官一边开着车,一边回应说,他微微侧过头去,目光却仍旧注意着汽车前方,“他不是没见过‘花匠’吗?”
“他是没见过,”孟均漱闭上眼,手指揉着眉心,“但是你想想,时常出入图书馆还不被人怀疑的,都是什么人?读书人,知识分子,这就是‘花匠’的伪装身份!”
汽车沿着三元坊主干道一路向北,兴业银行和交通银行的牌子从车窗外一晃而过。
“您的意思是,‘花匠’的掩护身份很有可能是浙江大学的教职工?”邹副官问。
“他这个级别的共党,不会是个年轻人。不是学生,那就是教员了。”
“可省立图书馆的周围除了浙江大学之外,还有四所中学,”邹副官有些不确定地说,“有没有可能是在这几所学校里?”
孟均漱靠在后座里,从后视镜中看向邹副官。
“共党找掩护身份有他们的一套逻辑,”他说,“要清闲的、自由的,这样才有更多时间进行他们自己的活动。哪怕是做教员,大学里一个星期就上几个钟头的课,不比中学教员轻松得多?所以,不是不查,是先从可能性最大的地方,开始查起。”
“明白了。”邹副官笑着说,“站长英明。”
因是政府来人,孟均漱和邹副官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教务长的办公室。教务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拄着一支手杖,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镜片后面笑呵呵地看向来人。
他客气地将两位客人请到沙发上,然后自己也在一旁坐下来,摘下眼镜,轻轻擦拭后又重新戴上,抬起眼对他们说:“不知二位长官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孟均漱神色毫无波澜,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邹副官见状,开口替他表明来意。
“我们站长想要查看 1941 年以后,所有入职贵校的教职人员。”邹副官身体向前倾了倾,盯着教务长说,“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教务长愣了愣,干笑两声:“这位长官,不是我不肯配合,你们这一开口就要七年的档案,我可拿不出来。”
邹副官眯起眼睛:“是拿不出来,还是根本就不愿给?”
“长官,您这可就是为难人了。这六七年的档案,得有多少人啊?”教务长仍然笑呵呵的,邹副官却听明白了他话语中的拒绝之意,“更何况,您也知道,抗战期间学校大部分人员牵至后方,遗失了多少档案资料,这根本就无从查起嘛。”
孟均漱低头轻笑一声,再抬起眼,看向教务长的目光不带有一丝温度。
“教务长这是打算包庇那些异党分子了?”他不再绕弯子,直言道,“还是说,对总统府的政令有意见?”
“孟站长何必给我扣这么一顶帽子?”教务长摆了摆手,说,“政治是政治,学校是学校,你们这些军政人员,不要总是把这二者混为一谈。大学就是做学问的地方,什么主义什么政治,那都是出了学校的事情。在这里,谁也别想给我搞这些东西,共产党不行,你们保密局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