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周崇想到了第一次送裴繁缕上酒店的时候。也是平生第一次,他对他的“目标”有了冷漠以外的情绪。

裴繁缕在床边坐了下来,缓缓摘掉帽子与口罩。她化了浓妆,可看上去还是很憔悴。周崇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在旁边坐了下来。

裴繁缕一口气喝了半杯水,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转过身来倚着他。

“阿崇。”她只是唤他的名字就想要哭。

周崇摇了摇头,像是在说:不要哭。

不要哭,安琪。

她想象他这样说,如果他能发声。

他的沉默给予了她太多。

沉默着,沉默着,脸颊逐渐贴近,他们轻柔地吻在一起。只是一瞬,吻就变得激烈,裴繁缕勾着周崇的脖颈,倒了下去。

他那么蛮横地扯开了她的衣衫,以前从未有过。她更急切地应和,却逐渐感觉到身体逐渐不受控制。有过类似的体验,她很快就想到那杯水里被掺杂了药物,可再也使不出力气了。

早该有预感的不是吗?只是她以为这辈子至少能得到一分真心。

“没有路,那就自己铺,无人庇护,干脆先发制人。”

她以为可以做到,终是输得彻底。

天花板旋转着,像五彩斑斓的万花筒,她想要看清,却看见了枪口。

她惊惧地睁大了眼睛,瞳孔缩紧。

“啊”

服务生低声惊呼,想要拣摔在地上的玻璃杯与托盘,却瞄见被她撞了一下的人,一时手忙脚乱,竟忘了道歉。

察觉这一动静的领班经理连忙跑过来,点头哈腰道:“六小姐,对不住,新人手脚笨。”

“没事。”裴辛夷浅笑着抹去臂膀上的马提尼酒渍,拎起裙摆走上了旋转楼梯。

银鱼白的长裙拖曳在楼梯上,闪着细碎亮片的衣料裹在她身上,显出曼妙的曲线;背部宽 V 字设计开到腰际,在她脖颈上绕了两圈的长珍珠项链,垂至更下方一些,珍珠的光泽,衬得裸露的肌肤如白瓷一般。

穹顶上绘着仿文艺复兴时期的壁画,一侧的浮雕墙壁上放置了点亮的烛台蜡烛,光影交错间,她一步步走上去,竟似愈来愈朦胧的幻影。

这是一座有百年历史的饭店,二太不知受了什么杂志读物影响,总爱在这里举办宴会。

裴辛夷一走上二楼,立马被一位银行行长太太叫住,对方问候两句,迫不及待地说起近来有哪些相中的青年才俊,想要介绍给她认识。她不应承亦不拒绝,笑着往前走去。

走了一路,笑着招呼了一路,什么行政长官,只在宴会里见过的校友,还有一起打过几圈麻将的新贵千金,却始终没有寻见她想见的身影。

裴辛夷绕了一圈,手上的香槟杯已经空了。正巧端着托盘的侍者走来,她换了一杯香槟,在椅子上落座。

手边置有一方长长的鱼缸,泛着淡紫色的水光之中,热带观赏鱼自在游弋,飘摇的水草与色彩绚丽的仿造珊瑚,成了它们的小小乐园。

随着供氧泵的运作,水气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在嘈杂的人声之中显得极其纯粹。

裴辛夷忽地笑出声,转过头去看鱼缸。

然后就看见了一位男人,他弯着腰,正透过鱼缸注视她。缤纷的色彩悉数卷入他漂亮的眸眼之中。

他笑了一下,眼尾上挑,还露出一排上牙,好不明朗。

一群小丑鱼游了过去,男人消失了。

裴辛夷往另一边看去,阮决明已经走了过来,手里同样端了一杯香槟。他穿着深灰蓝的西服,口袋里叠着暗红的波点方巾。

他走近了,一手搭在椅背上,俯身说:“等你很久了。”

她注意到他还戴了一枚耳钉,小小的钻石在光线折射下闪烁光泽。他惯是钟爱佩戴首饰的。

她想也没想便抬手捏了捏他的耳钉,他愣了一下,在她得逞后才偏头躲开。

“靓仔。”裴辛夷笑吟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