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缕光线从贴着印刷字的玻璃门窗照进,细微的尘埃缓缓落下,店里反而更显昏沉。一整墙的钟表,还有玻璃柜台中陈列的珠宝首饰,在昏沉之中又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瞌睡的伙计听见声响,连忙擦了擦唇角的梦涎,起身招呼。他说罢才看清来人,转而朝里屋朗声道:“叔!叔!”

等了一会儿,老板从里屋走出来,同南星二人闲谈两句,领他们上楼。

二楼是隔出来的,天花板很狭窄,南星得勾身才不会碰到头。阮法夏比他从容些许,直接在窗边的方桌旁落座。

老板戴上手套,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棱角圆滑的棕红色皮盒子。他拿着盒子走到方桌这边来,打开盒子,将其中的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粉钻戒指,放在红丝绒衬垫上。

“哗!二哥大手笔。”阮法夏颇有些惊讶。

粉色主钻以梨型切割,周围镶十几颗粉色碎钻,戒托亦缀满圆形切割的原色钻石,内环还刻有一行小字,似乎是法语。

阮法夏拿起钻戒,往纤细的食指上戴。南星还来得及阻止,惊呼道:“喂!”

阮法夏嘻嘻笑着,将手抬起来放在阳光里,左右转动。钻石熠熠闪光,好不耀眼。

“哎,我都想嫁给二哥了。”

南星蹙眉:“快摘下来。”

阮法夏撇了下唇角,稍有些费劲地将钻戒抽出来,放在丝绒衬垫上,却还依依不舍地看着它。

老板说:“阮小姐喜欢的话,我们这里还有其他的钻石。”

阮法夏抬眸说:“好啊,拿出来看看。不过我不要粉钻,太小孩子气了。”

南星“啧”了一声,“我看你喜欢得紧。”

“贵咯,物以稀为贵,哪个人不喜欢不容易得到的东西?”

老板从另一些保险柜里取来切割打磨过的钻石,一一置于衬垫上。阮法夏拿起放大镜,细细地看,细细地听介绍。

许是不热衷这些,南星说去吸支烟,放下取钻戒的发票,一边摸裤兜一边下楼。

阮法夏变得意兴阑珊。老板觉出什么来,笑说:“是得让人参考参考,我们等他回来再看吧?”

阮法夏以手托腮,望向窗外的繁茂的枝叶,悠悠地说:“算啦,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以后有机会再看吧。”

裴怀良的人围在了珠宝行,等待着动手。

不远的一栋法式旧公寓的天台上,搭在绳索上的被单,被一阵风吹得飘荡起来。层层被单之间,出现了一位青年的身影。

南星从珠宝行的窗台跳了出来,手里抱着布裹的枪支。他匍匐在地,两下解开布,把狙击枪架在地上。

瞄准镜里,街巷斜对面的宅邸打开,穿着随意的男人走了出来,接着裴怀良处着拐杖走了出来。

他们说了些什么,点头颔首。男人钻进了候在一边的一辆普通日产车的后座。裴怀良注视着车远去,正要转身进门,似乎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南星屏息静气,压下枪口,倏地扣下扳机。

枪声响起,慢半拍反应过来的马仔推开大门,失声道:“良叔!”

宅邸内部,家族老人正在交谈。他们听见枪声,忙不迭起身躲藏。他们吵嚷起来,互相指责,说出了前所未有的难听的话。

四下一片混乱,马仔们举枪护在左右,紧盯着院子。一时没了动静,他们又静了下来,推搡着彼此,想要窜逃而去。

暗影里,裴安华走了出来。他手里有个玩具手柄,拖了一条长长的金属管线。

“阿华,快进去!”

裴安华好似变了个人,目光清澈。几个马仔上前去推他,拉拽那金属管线。

裴安华拨动了玩具手柄上的摇杆。

刹那间,轰声巨响。

地动山摇,宅邸爆裂开瓦片与碎石,浸于熊熊火光之中。

金怀表上的时间永远停滞。

阿爸……

如果有来世,让我们成为平凡的人吧,不再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