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姊出事之后,裴安霓消沉了一阵,再度如失恋那段时间一样,投身靡靡,时常凌晨才酩酊大醉的回到家。如今还敢出言顶撞了,对待她的态度一日不如一日。

何云秋生气又心酸,想了想还是放缓语气说:“你阿姊约我吃晚餐,你想不想去?”

“我去做什么?你自己去就好咯。”裴安霓说着,走到楼梯底。

何云秋随之下楼,禁不住叹气。

裴安霓听见了,脚步一顿,也没回头,声音闷闷的:“去哪边啊,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哎呀,正好正好,司机今日放工,不然我还要自己开车。”

“就是咯,你平时都不怎么开车,我怕你出事啊。”

若是以往,何云秋大约会扬声说,你咒妈咪出事啊。可当下比不得往日,她只觉得裴安霓还是关心她的,不由感到安慰。

乌云笼罩着高楼大厦,柏油马路上淤积的雨水涌进下水道。青年男女的鞋子匆忙跨过去,融入交错的霓虹灯光,一眼望去,街上车水马龙。

裴安霓听着电台里的情歌,轻哼着,以此阻拦何云秋多余的问话。她实在没心思在听母亲那些关心或道理。她觉得太虚伪了,也迟迟懂得了以前勇敢又开朗的裴安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街角的餐厅门口,裴安儿透过黑色墨镜注视着远处。当视野里出现一辆熟悉的轿车时,她对电话发出了指令。

裴安儿没有听见自己声音,一声巨响掩盖了周遭一切。

一辆大型载重卡车从拐角杀进巷道,撞上了一辆轿车。

卡车司机从轻微变形的驾驶座里跳下来,裹着厚实的防护服迅速逃进了人群。

静了一秒,人们倏地沸腾。

好事者上前围观,无一不感叹惨状。

轿车几乎半身凹进卡车,破碎的挡风玻璃的后的人以扭曲的姿势伏在操控台上。

戴着墨镜的女人慢慢走来,拨开人群,忽地看见了车里

有两位女人。

“安霓!”失声惊叫响起。

裴安儿趔趄着跌坐在地,墨镜一边滑落下来,她不可置信地呢喃,“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我不想的啊,我不想的……”

围观的人瞧着这位奇怪的女人,不知谁小声说了句,“这不是裴安儿吗?”

接着就出现更多的声音,愈来愈嘈杂。

岘港的凌晨则是宁静的。

由香港飞抵河内,再从河内机场转机去岘港,约莫五六钟头。

裴辛夷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沉着坚定。

裴安胥一五一十说出计划,裴辛夷当即否决了,说怎么知道阮生所谓的法国朋友可不可靠?外人最是信不过。

裴安胥焦急地说:“现在不是没得选了?”

“我有更好的办法。”裴辛夷指向邻座的周崇,对裴安胥说,“到了芽庄,你直接回香港,周崇带仔仔们走。”

“带去哪里?”

裴辛夷不答。

裴安胥一顿,又气又无奈地说:“六妹,你还是信不过我!”

“五哥,小时候你钟意金庸的小说,学武侠里的人物。”裴辛夷弯起唇角,“你这个时候该对我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江湖再见。”

裴安胥哑然,抿了抿唇说:“六妹,这样讲可能有点奇怪,但我到今日其实很羡慕你。和钟意的人结了婚,还有仔仔们,比起我们,你才拥有了最圆满的人生。”

“你觉得这样子的是圆满?”

“我希望你圆满。”

裴辛夷轻轻哦了一声,“你一直期盼有一个‘家’。”

载客的面包车在机场不远处的小巷停泊,前方还有一辆吉普车。

南星警惕地盯着从面包车上下来的一行人,在看见其中一位女人的时候,难以置信地怔住了。

后座的小孩们也瞧清了,急忙就想下车去。但又想起父亲的话,扒拉着座椅问南星,他们能不能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