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将这话深深刻在了骨子里。因为他知道他娘说的是真的。
曹守真出身寒门,早年丧母,她的父亲是管城防巡哨的小小都头,俸禄微薄,还常被上官勒索节仪钱。
曹家的日子过得辛苦,却独独养出了曹守真这朵冠绝天下的牡丹花儿。曹家有女初长成,尚未出阁的曹守真单凭着美貌名动天下,每日前来曹家只为看一眼曹守真的人,能绕着汴梁河绕上三圈。高低贵贱的求亲人更是踏破了曹家门槛。守真自持美貌,加之读了几年书,能识文断字吟诗作对,所以她眼光甚高,寻常的男子看不上,达官贵人相貌丑陋的,她也一概不睬。千挑万选,曹守真独独相中了太常寺一位姓韩的太祝,那位韩大人弹得一手好琴,相貌也算拔尖的。能得美人青睐,那位韩大人自是欣喜若狂,二人很快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韩大人便在曹守真的身子上弹起了琴。几次妙曲作罢,曹守真爱的死去活来,韩大人也与她山盟海誓,非卿不娶。
“只不过么,”韩大人搂着守真的腰,心虚地说道:“不瞒曹小娘子,我其实已经娶了亲,家中有正房的娘子。我娘子虽不及你万分之一,但她乃博陵崔氏之后,出身名门望族,我芝麻点大的官,全仰着岳丈家的庇护呢!”
曹守真当时一怔,从他怀里跃起,定定望着他:“那我怎么办?你不是说非我不娶么?”
“你莫急,我早想好了,你听我说。”
韩大人倒也非全然没有良心,再者他毕竟还馋着守真的身子,好说歹说,劝了守真嫁与他做妾。就这么着,二人也算修成了正果。
然而好景不长,都说持才傲物,恃靓行凶,曹守真这个人,有才有貌,所以两样都占全了,脾气古怪,极难相与,令人讨厌得紧。进了韩府两年,从上到下没一个人待见她,她自个儿将日子过得鸡飞狗跳,没有宁日。那位韩家的大娘子本就非是良善之辈,极善妒恨。从前没有整治守真,全看在是刚入府,韩相公稀罕得紧。更何况,那时曹守真名动京城,自嫁入韩府,千百双眼睛盯着他家。韩大娘子不愿落下不能容人的名声,于是一口一个好妹妹,权且忍让着。眼看这两年不到,曹守真自己把自己作得没法没天,太祝大人宁愿独自守着空屋抚琴,也再不去她身上弹了。韩大娘子便知道时机成熟,挑了个黄道吉日,将守真打发出府,逼她出家做了女冠。
曹守真心自是中愤恨难平,她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整日在延礼耳边叨叨的都是自个儿如何被韩家大娘子算计,又如何被韩府上下欺辱。
“娘啊,您放心吧!等我长大了,有了本事,有了力气,便是你的依仗,再不会让人欺辱你!”延礼将脑袋钻进守真的怀里。
“好孩子!”守真紧紧搂着他。又不过瘾,将他的脑袋捧出来,冲他甜腻的一笑,在他腮帮子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延礼伸手擦了一下脸,他的娘在床上讨好别的男人的时候,也是这副样子。这让延礼产生了嫌恶之情。
“娘,昨日那个和尚又来了。”
“可政么?”守真微蹙眉头,移开视线,“用不着理睬他!”
“他想带我走,是不是?”延礼起身,追着他娘的视线,“他想带我出家做和尚。”
“做他的春秋大梦!”守真猛拍了一下床板,将床板拍的震颤起来,“我的礼儿将来是要出人头地的,做什么和尚?做和尚能有什么出息?做和尚是要出世的,将来能成为我的倚仗么?”
延礼默默垂下头,不再多说。他脑中想起昨日可政来时的模样,他娘不愿见他,他便静静等在院中。他立在那里,身形如新竹拔节,年轻优雅、纤尘不染,令延礼心中生出无限向往。
年轻的禅师瞧天地都是淡淡的,只有瞧延礼的时候,他才会露出笑容。每回在院中遇上延礼,都会令他欣喜不已,那时他会伸出手,抚摸延礼的额头,笑容如如春风拂过莲池:“延礼,你好啊!好久没见啦!”而延礼则只会腼腆的躲开,然后一声不吭地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