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政最后去找了陆逞。

陆逞身体日益衰颓,躺在病床上冷眼看他,他们像两头同样伤痕累累的凶兽,赤红着眼眶盯着对面曾经一度恨不得活活咬死的敌人。

最后他被匆匆赶来的陆家保镖赶出门外,毫无所得。

那个夜晚,他迎着冷风亲手为他的小少爷修了墓。

没有骨灰,没关系,百年之后他自会埋在其中。生前无人知晓他与时玉的关系,死后他总要顶着时玉的名字,让来来往往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葬于一处。

……

时玉再也忍受不了这股寂静,捧着陈政的脸,透过宣泄而出的泪水看着面前这张不再年轻的脸。

如陈政所言,他真的老了。

他的眼尾有了淡淡的细纹,眉心因为琐事生出褶皱,一张曾经英气深邃的面庞此时却爬满了冷漠沉郁,连唇角也向下抿去。

这样一张脸,眉头一蹙便是一身冷戾,此时却在他的注视下逐渐变得慌乱,那双狭长死寂的凤眸生出些不安,宽厚灼热的手掌摸着他的脸,一点点擦去他的泪水,轻声哄着他:“时玉?”

他很少叫他的名字。

“小少爷”。

这是专属于他们二人之间的称呼。

曾经的陈政不甘心做一条无名无份的坏狗,总要用这种仅有自己知道的小心思拉近自己与时玉的联系。

每叫一声,他便要在心里添一句:“我的。”

这么一添,便能甜上一天。

那时天崩地裂,雨势哗然。

他背着时玉走在清水村那条被洪水淹没的田埂上,听着耳边人生气的埋怨,一步一步踩过泥泞,迈过暗坑。

他顶着雨水,在心里想,那么娇的人,连雨都吹不得,清水村年年大雨,以后可该怎么办?

早在很早很早以前,他便勾画过与时玉的未来。

那么简单,只有一日三餐和院子里撒欢喊叫的大白。

那时他一无所有,都敢胆大包天的将人叼进窝里占为己有;现在他好像什么都有了,到头来却畏惧于那段跨不过的时光,那段横亘于二人之间的年轮沟壑。

……他总不能在陪着时玉出门逛街时,让他的小少爷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注视。

光是想一想,都令他难以忍受。

忍下心中的痛楚,陈政低头,黑沉沉的凤眸一片温柔,他看着眼前眼皮红肿的青年,克制的牵着他的手,轻轻亲了亲。

“小少爷,”他道:“去玩吧。”

“小摊上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假的,以后想要玉石就去‘玉石斋’,那是我开的店,喜欢什么就带走……”

时玉掉着眼泪盯着他看,嗓音有些紧:“喜欢老板呢?”

声音顿时一停,男人呼吸稍沉。

“不行吗?”不管不顾的继续问,时玉死死攥着陈政的手,报复性的使劲,想让男人也知道他心里有多痛,“不是说喜欢什么都能让我带走吗?”

“时玉,”好像除了这两个字不会再说别的话,陈政闭了闭眼,喉结上下滚动:“除了这个……”

“可我就想要这个。”

时玉声音里渐渐又起了哽咽,他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对上男人心疼的目光,泪水掉的更快:“……我就想要这个……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这个……”

“不可以,”覆在脸上的手掌擦着他的眼泪,陈政哑声对他道:“小少爷,你还小,别耗在我身上。”

“那我要……非要和你耗呢?”时玉吸着气,红肿的眼皮热烫烫的,连掉眼泪都疼:“陈政,你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他哭的不能自抑:“你是不是喜欢别人了?你不想要我了?”

一句句问话犹如尖锐的匕首捅进心窝,陈政刹那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不是。”

他终于还是抱紧了时玉,笨手笨脚的,还是像二十年前那样沉默木讷:“不是的,小少爷。”

时玉:“那你说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