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凡大师择的吉时当真灵验。”陆君衍忽然驻足,望着远处粼粼波光,“昨日午时艳阳高照,礼官唱聘单正到东海珊瑚树那项,徐氏手里的茶盏竟跌了个粉碎。”

温知虞攥着帕子的手松了松。晨风卷起幕离一角,露出她唇角浅浅梨涡:“原是你故意挑的时辰。”

两人相视而笑,惊起芦苇丛中两只白鹭。后头跟着的绿袖捅了捅红缨胳膊,小丫头忙把捂嘴的手背到身后她们何曾见过大小姐这般眉眼生辉的模样?

穿过杏花烟雨般的林子,眼前豁然现出九曲木桥。陆君衍虚扶着她踏上桥板,掌心始终离她衣袖三寸:“岛上引了温泉水,正月里都能见着睡莲。东南角栽着西域名品雪荷,待冬日...”

他忽然收声,望着她幕离下晃动的珍珠耳坠。温知虞会意轻笑:“首辅大人是要邀我来赏冬荷?”

“唤我表字罢。”陆君衍指尖无意识摩挲腰间玉珏,“沉渊。”

二字出口,惊觉比在奏折上落款时更郑重三分。

湖心忽有锦鲤跃出水面,溅起的水珠沾湿她裙角。温知虞低头去拂,幕离轻纱扫过他掌心,带起细微的痒。

陆君衍望着她发间颤动的玉簪,忽想起描金漆盒里那支并蒂莲该在合卺礼上亲手为她簪上。

绕过开满木香花的月亮门,整座莲花岛豁然眼前。陆君衍引她立在临水轩前,侍从早已备好缠枝莲纹凭几。

温知虞望着石阶旁新移栽的晚香玉,忽然想起昨夜祖母的话原以为要做他剑鞘上端庄的缠枝莲,此刻却嗅到花苞将绽的甜香。

莲花岛的月亮门恍若结界,将尘世喧嚣尽数隔绝。温知虞迈过门槛时,裙角拂落几片紫藤花瓣,正飘在陆君衍玄色锦靴的云纹上。

“小心台阶。”他虚扶着她手肘,指腹在春衫上烙下转瞬即逝的温热。绕过影壁,一池碧水撞入眼帘,锦鲤曳着金尾掠过太湖石,惊得睡莲轻颤。九曲回廊贴着山势蜿蜒,漆柱上新糊的纱绢还泛着桐油香。

“这是照着《园冶》里的‘一池三山’布局。”陆君衍驻足水榭,望着对岸重檐歇山顶的茶室,“听闻你爱读计成的书。”

温知虞指尖抚过阑干上未干的朱漆。前世她为陆重锦熬红眼绣的荷包,针脚都没这雕花细腻。转过月洞门,第二进院中那株百年玉兰开得正好,花瓣簌簌落在她鬓间,像极了及笄那年兄长为她簪的花。

“小心。”陆君衍突然抬手,玉扳指擦过她耳垂取下片落英。温知虞闻到他袖间沉水香混着松烟墨的气息,恍惚想起那日他下聘时,礼单上确有十匣御赐龙脑。

最深处的院落推开时,竹影婆娑间漏下细碎金光。温知虞望着秋千架上垂落的紫藤怔住这分明是她在永宁侯府闺院的布局,连青砖缝里冒出的那丛二月蓝都分毫不差。

“上月向温珣兄讨的图纸。”陆君衍摩挲着腰间玉珏,“他说你最爱在紫藤架下读《洛阳伽蓝记》。”话音未落,一阵穿堂风掠过,檐角铜铃惊起两只画眉。

温知虞攥紧袖中帕子。前世她正是在紫藤花谢那日接到陆重锦退婚书,绢帕上泪痕至今未散。而今春阳暖融融晒着新糊的窗纸,竟让她眼眶发酸。

“江南的事...”陆君衍突然开口,惊飞她纷乱思绪,“那伙人当真在漕船动了手脚。”

他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昨日的雨,“多亏你提醒我在崇明岛布防。”

温知虞指尖掐进掌心。前世此时陆君衍本该遇袭重伤,而今他玄色衣襟下隐约可见银甲反光。原来他早将软甲贴身穿戴,连束发的玉冠都换成玄铁材质。

“这是地契。”陆君衍递来鎏金木匣,虎口旧痂蹭过她指尖,“往后烦闷了便来喂鱼,我让人在湖心亭备了焦尾琴。”他说得寻常,仿佛给的不过是个妆奁。

温知虞望着匣中五寸厚的契纸。大明湖北岸三十顷地界朱批鲜红,竟盖着天子私印。她忽然想起前世陆重锦为讨侧妃欢心,连她院中的太湖石都要撬去。

“跑马场在东麓,你若嫌无趣...”陆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