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拂过吴氏腕间翡翠镯,将鎏金海棠纹茶盏递上时,特意用帕子垫住盏底:“这是阿姐晨起收的梅花雪水,配武夷岩茶最是相宜。”

老夫人转动着菩提珠从屏风后转出,绛紫织金马面裙扫过地上的日影:“虞儿今日倒有几分嫡长女的气度。”她目光扫过温知虞纹丝不乱的发髻,见孙女行礼时禁步玉珏只轻晃三下,眼底掠过满意之色。

吴氏啜着茶笑道:“大姑娘这般品貌,将来定能挣来诰命……”

话音戛然而止,她望着温知虞腕间新换的羊脂玉镯那分明是前日净凡大师在佛前供奉的法器。

“祖母尝尝这个。”温知虞适时递上青瓷小碟,琥珀色的梨膏糖盛在掐丝珐琅荷叶盏里,“知舒连夜熬的,说是能润肺。”

她葱白指尖点着糖霜上的梨花印,正巧遮住吴氏窥探的视线。

温知舒忽然“哎呀”一声,举着半块糖凑到老夫人唇边:“祖母快咬一口,糖心里藏着金桂蜜呢!”

小丫头腕上银铃随着动作轻响,惊得佛龛前垂挂的经幡微微晃动。老夫人就着她的手咬下糖块,浑浊眼底映出两个孙女交叠的裙裾月白织金与杏红妆花,恍若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温知虞再转眸,却发现陆君衍已不知何时悄然离去,仿佛他从未来过。

日影西斜时,温知虞扶着雕花窗棂起身:“时候不早,孙女该回房看会书了。”她屈膝行礼时,瞥见吴氏袖口沾着的糖霜,多像前世那碗绝子汤药沫。

温知舒忙跟着站起,鹅黄披帛扫落案上几瓣梨花:“阿姐等等我!”

抄手游廊的梨花开得正盛,温知舒忽然扯住姐姐的禁步:“净凡大师今日来,可还说过其他预言?”她仰头时发间珍珠流苏扫过温知虞手背,凉意沁人。

“大师说……”温知虞伸手接住飘落的花瓣,任其躺在掌心如栖雪的白蝶,“今年的梨花蜜格外清甜。”

她将花瓣别在妹妹鬓边,转开话头:“夫人为你相看的睿王嫡孙,可还有下文?”

温知舒撅嘴踢开脚边石子:“那个浪荡子!前日竟在醉仙楼为歌姬……”她突然噤声,警惕地环顾四周,“阿姐当真觉得嫁入王府好?”

“睿王府的紫藤花廊冠绝京城。”温知虞指尖拂过廊柱上缠绕的忍冬藤,“待你大婚那日,十里的红妆定能铺满朱雀街。”

她望着妹妹骤然黯淡的眸子,想起前世这丫头正是从睿王府的角门抬出的尸首。

温知舒忽而轻笑:“阿姐的婚书烧了,倒来操心我的。”她蹦跳着去够高处的花枝,鹅黄衫子扫落簌簌香雪,“我去小厨房看看梨花酥!”

银铃声渐远时,一片花瓣落在温知虞摊开的掌心。

暮风穿过游廊,将她的低语揉碎在花影里:“这辈子,总要有人得偿所愿……”

远处惊鸿院的琉璃窗忽的透出烛光,映得满地落花如星子坠地。她将花瓣含入口中,清甜里泛着淡淡的涩,恰似这重来的人生滋味。

温知虞回到书房,开始查阅铺子的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