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抓起药方抖得哗哗响:“翠玉三个尸骨未寒,你还要往死人身上泼脏水?”
吴氏袖口金线绣的缠枝莲纹被攥得起了毛边,想起昨夜重锦跪在祠堂说的那些话。外室姜莺莺小腹微隆的模样在她眼前晃,嘴上却愈发硬气:“母亲若不信,大可请王太医来验。”
“验什么?验你儿子是不是对着正妻硬不起来?”老夫人冷笑震得香炉青烟一晃,“温家二姑娘嫁过来半月有余,守宫砂艳得能滴出血来!”
窗外的蝉鸣突然刺耳起来。吴氏瞥见条案上供着的白玉送子观音,那是她当年怀重锦时老夫人赏的。如今莲花座积了层薄灰,倒像在嘲讽什么似的。
“半年。”老夫人竖起三根手指,“要么让我抱曾孙,要么从二房过继。”鎏金护甲刮过药方上“鹿茸三钱“的字迹,“总归这爵位,也不是非拴在你们大房脖子上。”
廊下传来小丫头打翻铜盆的动静,吴氏盯着自己裙摆上洇开的水渍方才老夫人摔茶盏溅的。她忽然想起重锦六岁那年,也是这样湿淋淋跪在雪地里,因着背不出《孝经》被罚。
“母亲教训的是。”吴氏扶着桌角起身,玛瑙耳坠在腮边晃出红光,“只是这子嗣缘分,终究要看菩萨的意思。”话音未落,佛堂方向恰传来暮鼓声,惊飞檐下一对灰鸽子。
陆重锦此刻正盯着案上药方发呆,狼毫笔尖的墨汁滴在“肉苁蓉“三个字上,洇成黑黢黢的洞。姜莺莺绣的鸳鸯荷包突然变得烫手,那对交颈鸟儿仿佛在嘲笑他昨夜对着温知舒,这荷包里的香粉也没派上用场。
“世子爷!”赢朔的声音混着玉佩叮当撞进来。陆重锦慌忙把药方塞进《论语》夹页,书脊上还沾着前日姜莺莺喂他吃的桂花糖屑。
“运河的肥差下来了!”赢朔拂尘一甩,露出袖口金线绣的蟒纹。陆重锦喉结剧烈滚动,指尖掐进掌心才稳住声线:“殿下厚爱,臣万死难报。”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时,陆重锦掀帘望着粮铺“常平“的鎏金匾额。去年秋收时粟米才两文一斗,韦七公子给的价码却在账本上跳成金灿灿的八字运粮损耗每斤补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