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手中茶盏重重一磕:“徐氏,明日开始你亲自盯着舒丫头抄经!”

檐下铜铃被晚风惊动时,徐氏盯着温知虞渐远的背影,将汗巾生生撕出裂帛声。

掌灯时分。

红缨绿袖捧着翟衣进来时,温知虞正对着铜镜点染唇脂。

“姑娘戴这支簪可好?”绿袖捧出鎏金掐丝凤簪,“贵妃娘娘赏的。”

温知虞却拣了支素银竹节簪:“姑姑不喜奢靡。“她指尖拂过簪头暗刻的莲花纹,忽然想起陆君衍说大明湖开了并蒂莲。

待到闲暇时,倒也可以去瞧瞧。

……

翌日清晨。

朝圣大街的青砖被秋阳晒得发白,温府马车檐角的铜铃轻响,惊飞了歇在宫墙上的寒鸦。

红缨掀开车帘一角,瞧见前头黑漆平头车的鎏金纹饰,慌忙缩回头:“姑娘,是首辅大人的车驾!”

温知虞扶正鬓边玉簪,翟衣上的蹙金云纹在暗处流转微光:“慌什么,朱雀门三十六丈宽,还容不下两架马车?”

话音未落,车轱辘碾过青砖的声响忽地缓了。陆君衍的侍卫来福勒紧缰绳,枣红马喷着响鼻与温府宝驹并辔而行。

两车檐角铜铃相撞,叮当声惊碎了宫道寂静。

“温姑娘。”玄色车帘纹丝未动,陆君衍的声音裹着龙涎香飘过来,“昭阳殿地龙烧得旺,记得换下狐裘。”

温知虞莞尔,指尖拂过袖口银狐毛:“谢大人提醒,听闻内阁新贡了庐山云雾,最宜配贵妃娘娘的梅花酥。”

朱雀门前的禁军持戟肃立,曦贵妃跟前服侍的崔嬷嬷的软轿早候在偏门。

老宫人眼尖,瞧见温府马车立即迎上来:“姑娘仔细脚下,娘娘特意吩咐用孔雀绒垫了轿凳。”

陆君衍的车帘终于掀起半角,日光漏进去的刹那,温知虞正搭着红缨的手下车。

翟衣下摆金线绣的百鸟裙裾纹丝不动,唯有耳垂上的东珠坠子随步摇轻晃,在玉颈投下细碎光斑。

“首辅大人。”崔嬷嬷突然转身行礼,“贵妃娘娘让老奴带话,多谢您上月寻来的南海珍珠粉。”

陆君衍握玉扳指的手紧了紧,目光扫过温知虞发间素银簪:“本官记得娘娘畏寒。”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温知虞却突然顿住脚步。

第9章 杂货铺子

前世姑姑咳血时,正是用珍珠粉混着陆君衍送的血燕,才多熬过三个寒冬。她回身福礼,翟衣广袖垂落如云:“大人若得空,不妨尝尝昭阳殿的梅花酥。”

软轿起驾时,来福牵马退后半步。陆君衍望着轿帘垂落的流苏,忽见温知虞葱白的指尖挑开一线缝隙。

暮秋风卷着片银杏掠过车辕,正落在他玄色官袍的蟒纹上。

“爷,刑部的人……”来福低声提醒。

“让他们候着。”陆君衍撂下车帘,“绕道东华门,本官要先去趟御药局。”

红缨扶着轿杆小跑,忍不住嘀咕:“首辅大人方才盯着姑娘簪子瞧呢!”

“多嘴。”温知虞摩挲着簪头暗纹,这是今晨从妆奁深处翻出来的旧物。那年她十岁生辰,姑姑用褪色的宫绦系着这支簪,说将来要亲手为她绾发。

轿子忽然一晃,崔嬷嬷掀帘递进个鎏金手炉:“姑娘暖暖手,娘娘特意灌的紫苏饮。”

她眼角余光扫过温知虞的耳坠,“这东珠成色倒是比贡品还亮。”

温知虞轻笑,指尖拂过珠面。这是陆君衍今晨扔过屏风的锦囊里掉出来的,当时裹着大明湖莲塘的地契。

轿外忽起整齐的跪拜声,想来是过了永巷。

“姑娘可知……”崔嬷嬷突然压低嗓音,“上月陛下在昭阳殿用膳时,提了句首辅该娶亲了。”

手炉暖意透过掌心,温知虞望着轿帘缝隙漏进的宫墙影子。

前世陆君衍暴毙那夜,姑姑攥着她的手说“听闻那人书房暗格里锁着你的画像”。

画像右下角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