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莫召奴终於意识到众人怪异行径背後的含义,两方人马早已兵分二路多时了。他慌忙地转头望向神无月,没想到神无月早已用彷佛看透一切的沉静面容凝视著他,良久。
「莫召奴。」欲言又止的视线,那不是该属於召奴印象中的武魁的忧愁,那人唤著他的名,似高兴又恍若无奈。
「神、神无月?」这样的神无月莫名地使召奴发窘,令他难得地惊慌失措,他迅速低下头,却马上被神无月有力的手指抬起下颔,逼他对上那难解的视线。
那双星眸一如神无月初见时明净,但细看之下,便能发现在那澄澈之中,有著无法测度的深幽。前辈之语言犹在耳,他对莫召奴的珍惜亦非言语所能道尽,无论局势如何演变,他知道这个人将成为自己心头永远的重量,再也忘不了。正因如此,正因如此他怎样也无法完成前辈之托。
那言语,将在未来使召奴心碎。他怎说得出口?
看著召奴疑惑但温柔依旧的浅笑,神无月闭上眼的刹那仍满载不可说的无奈,他发现自己或许无法承担,他可在那不久的未来轻易预见的,丽人的心痛。待再张眼之时,双手一收一放,已将人牢牢扣在怀里了。
「前辈好不容易点头允许你我在无他人陪同之下远行,应该不会乐见这般场面吧。」
「你可以不要回应我的拥抱。」感觉到那纤细的手环上他的背,神无月揶揄道。
「我怎麽觉得这好像是做贼的喊捉贼?」
「哈,召奴言重了,天底下哪有这般光明正大的贼。」神无月嚣张地把头埋进召奴颈间,「说些应景的话吧。」
「比如?」
「中原人不是有什麽『花前月下』的说法吗?这种时候都说些什麽?」
「容我提醒你,我们现在身处荒野,除了杂草丛生什麽都没有,最近的客店还有好几里路。而且现在是大白天。」
「所以呢?」
「我现在没心情告诉你。」恶作剧得逞的窃笑,随即马上被武魁的吻封起。
*
与神无月前往长户的旅途,是莫召奴至今除退隐伏南武林外,罕有的和平时光。满溢的喜悦令他时时挂著动人的微笑,偶尔甚至不由自主地发笑,他无法解释原因,但充斥内心的密实温暖确实令他的心获得前所未有的平静安稳。
然而,他还是注意到了,神无月的反常。愈接近长户,神无月的脸色便多沉一分,过去从不会在神无月身上出现的寡言和沉默,如水底暗潮若隐若现,撩拨起他的忧惧。莫召奴认为这可能与神无月不愿说的秘密有关,但他并不想因此对神无月做出任何试探的举动,那是对彼此的信任与尊重,早在初识之时便达成的共识。
他选择等待,即使这样的等待或许没有尽头,即使这样的等待滋长了他以为心中早已消逝的不安。
不过,除此之外,神无月仍一如往常,夜晚同榻而眠的细语,怀抱的温度,在这个时候,依旧是他所熟悉的那个神无月。所以,他怎样也想不到,在好不容易抵达长户的头一晚,他竟难得地做了恶梦。
恶梦的感觉他其实不陌生,当年初至中原的时候,结拜的大哥、二哥死去的时候,君姊之死,泪痕之死,非凡公子之死,东陵之死,天策真龙围杀之阵,三哥重伤下落不明就算在这些时日以外,暂时退隐在心筑情巢的时间里,他也时常见到算不上美好的梦境,一如挥之不去的死亡的悲哀。
但,那如亡灵纠缠不清的恶梦,却未曾出现在他和神无月在一块的时间里,武者的警觉令他长年惯於浅眠,可是,跟神无月在一起──或者说,跟「南武魁」在一起,他的警觉似乎显得多馀,即使中毒後的神无月常被草一色和他拿来消遣娱乐,但他相信就算只剩三成功力的武魁,其修为仍是凡人难以企及之境。因此这些天来,他可说是很难得地睡了几天好觉,万万想不到,连在这种时候的他也逃不过恶梦的侵蚀。
遍地所及举目是血,腥红的臭味灌满鼻腔,黏稠的鲜血如水溢满脚边,像是站在清浅的池塘中央,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