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音的心脏猛地一缩。那人的脚步沉稳而缓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淮音的心上。

他周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降到了冰点。只有那皮鞋与地面接触发出的“哒哒”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淮音想要转身逃跑，双腿却像被钉在了地上一般无法挪动。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像是恶鬼从地狱里爬了出来，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那些淮音最抗拒的，不愿意回想的记忆，重重地砸入他的脑海……

“淮老板，好久不见”

第3章 十一少

三年前，花月楼

“淮老板！”小厮陪着笑，喊住了后台已经在贴片子的淮音。

“淮老板，今天的崔莺莺侯太太专门点了苏老板来唱，您今天可以歇着了。”

淮音轻轻叹了一口气，似是习以为常，把贴了一半的片子摘下，慢慢归置好，微微缓解了一下勒头导致的眩晕，看着镜中的自己，没有任何情绪似的。

一张俏生生的脸凑了过来，靠在他的肩头，看着镜子里的两人，苏怜柳瓜子脸，桃花眼，漂亮的张扬，声音温温软软却挑衅着。

“真是抱歉呀淮老板，您唱的那么好，也不知太太怎么挑上我呢，下次上台记得好好表现，哎呀，我忘了，现在淮老板都没什么机会上场呢。”

说罢不等淮音回答，便挂上一脸得意，婷婷袅袅地离开了。

淮音纤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月光般的眸子里好像有波光粼粼闪过，但转瞬即逝。

转头向窗外看去，外头阴沉的哪里像是春天，天仿佛被一层灰色的纱幔笼罩着，阴沉沉的，没有一丝能够阳光穿透。

路边的树木还没有苏醒，枝头的嫩芽怯生生地探出头来，在阴天的氛围中显得有些黯淡。庆安坊街上的人们行色匆匆，偶尔有几只麻雀呕哑嘲哳叫令人烦躁。

不愿再看，淮音垂下头，盯着那支掉了一朵花的钗子发呆，不禁问自己，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喜欢的事业，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淮音被自己荒唐的想法逗笑了，从小到大，自己什么时候有的选过。

淮音自有记忆起就在花月楼，挨过的打和吃过的饭一样多，本来就是寡言少语的沉静性子，不会巴结师父，也不会求饶，每次一群人一起挨打，就数他伤的最重。

唯一算得上熟稔的就是方寺卿，淮音印象中，自己很小的时候方寺卿已经坐上了花月楼的“头把交椅”，那时方寺卿好像也只有十几岁，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

但是他的行事做派俨然就是一位游刃有余的大家长，处理正事是不苟言笑，平日里在待谁都和和气气的。

淮音总感觉方寺卿待自己好像和别人不大一样，好像更照顾自己一些，但是淮音想不出任何缘由，只能当做是自己的错觉。

方寺卿当家之后，淮音的日子算是好过了些，至少不用天天挨打，也能吃饱了。

后来算是被有了些名气，人家点什么他就唱什么，偶尔有那么几家堂会也是唱完就走。

淮音觉得这十七年来，自己好像在一条极窄极窄的胡同里行走，没有岔路，也不能转身，看不到阳光，也不知道要走向哪里，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

淮音本来也是很要强的，但是看着苏怜柳那种人摇尾乞怜般奉承着那些达官显贵，淮音打心底里不舒服，渐渐的他倒也歇了想当名角的心。

他自己也不知道，一个从小在戏班这样的地方摸爬滚打勉强吃口饱饭，穿件衣裳，草草率率长大的夜孩子，哪来的这样的“傲骨”。

第二天，苏怜柳被揍了，听说好像是因为扶了那侯太太一把，被侯先生撞到了。

淮音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情绪倒是没什么波澜，并没有觉得得意，反倒是觉得自己和苏怜柳没什么两样，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也没人在意一个戏子的是非黑白。

苏怜柳伤了，今晚的崔莺莺还是他唱，淮音的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