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会儿,他忽然捕捉到殿下话语中的重点。
“殿下,咱们要胜了?!”
“还没有,”殿下微笑道,“但已经不远了。”
西路军的支援还没到。
没办法到,蔚州这一路上有了宋军的踪迹,这很吓人。
蔚州是个山中的关隘之地,它四面都是山,要抓人是很难抓的,可大军如果茫然地在此经过,遇到了敌袭该怎么办?
这话说出来其实有点牵强,因为完颜粘罕和娄室身经百战,要说他们怕了一支疑兵,多少有点侮辱他们了。
可要是他们甘愿受这侮辱,那谁也没办法。
疑兵是多少?有人说见到了数千骑兵,“数千”可是个大数目,一两千也是它,七八千也是它,要是近万骑兵,其中轻重相结合,那可是能长驱直入的!到时候趁完颜粘罕不备,攻破云中府还是小事,不过也就是西路军苦心经营的大金领土重归南朝之手。
要是他们就重创了西路军呢?胜败是兵家常事,完颜阇母这样的大将军都有被贼所困的一天,他完颜粘罕难道就是常胜将军了?
想都不敢想!
有敌人在境内,得赶紧抓出来呀!
不抓?不抓也行!咱们西路军今天就冒死救援东路军去了!可歌可泣,荡气回肠!
但话说回来,谁敢在敌人眼皮下急行军?
我们走得慢点儿,没毛病吧?
秦桧就是这么劝的完颜粘罕,理由无懈可击,果然也连续收到了第二封和第三封信。
一封比一封语气急躁,言辞粗鲁。
就连完颜粘罕也皱起眉头了。
“咱们只按部就班地行军,”他这样吩咐道,“也不要忘记多派斥候,在山中多走一走,四面查验。”
只是秦桧从中军帐退下,回到自己的小帐篷之后,他偶尔就会陷入一些很微妙的沉思里。
有点奇怪,他想,不知道那支疑兵是怎么回事,恰好就将理由送到了西路军手里。
……就像是有默契一样。
可安国怎么可能和他有默契呢?他们彼此又不曾打过交道,安国长公主必定不熟悉,说不准连他的名字也记不住,甚至就算是她记住了,记住的也该是他忠直谏言,为先帝所贬的光辉历史。
怎么可能猜中他这些幽微的心思呢?
罢了,他想,等第四封信送出来时,还是得劝元帅略走快一点儿。
否则他就要有些很不好的预感了。
第四封信自然是有的,而且言辞就变个样了。
很恳切,虽然依旧没有文辞可言,但语气诚恳了很多。
不仅卑微,而且完颜阇母已经逐渐从他的幻梦中清醒过来了不是眼前的陷阱,而是更可怕的陷阱。
他看不见那只手,可他感受到了,女真人和原来不一样了。
完颜粘罕的援兵迟迟没有到达,自然信使返回来,给了他充足的理由。
不仅理由充足,语气也很恭谦,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处,整封信文辞流畅,甚至称得上丝滑。
可这不对劲,完颜阇母想,如果是完颜宗望还在,难道会这样推诿而不肯救援吗?
他们还是白山的子孙吗?!
是了,是了,是他先夺了完颜宗弼的权,可他那时只想着夺了权,自己抢些军功他年纪不比宗弼那样小,他也要替儿孙想一想!
完颜阇母心中有数不尽的悔恨,他虽看不见那只手,可他已经察觉到,权力的争斗只要开一条口子,所有人都将会飞速地蜕变堕落。
他不能指望完颜粘罕了。
在被包围了五天之后,唐城被宋军收复了。
这城原本就不是重城,完颜阇母又将主力带出了城,收复它并不算难。
但有伺机出去的斥候将消息带回来,女真人就立刻决定不等完颜粘罕,自己突围了。
他们还有一些粮草,原本可以再犹豫一阵子,因此赵鹿鸣听说后就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