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看准了时机,说:“愣着干什么!喊啊!咱们胜了!”

仗还没打完,但已是山呼雷动!

万岁!万岁!万岁!

从丘陵上,到沼泽里,到处都是宋军的欢呼声,前排的宋军无暇欢呼,他们还需与女真人进行最后的战斗,最后面的鼓手也无暇欢呼,他们还需要将战鼓敲破。

可中间的人是可以欢呼的,他们看不见前面的战况,他们只是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大宋的龙旗!

那旗帜像是天命,像是天命化作的一双大手,恶狠狠扼住了渐见崩溃的金军!

山坡上每一个人都露出了喜气洋洋的脸,只有岳飞还在深沉地注视着战场,一丝也不曾放松。

他身边有许多赞美的话语,可他听不见。

他手里握着一把冷汗。

他怎么能不后怕呢?

他投效长公主之后,他的运道像是当真被六丁六甲所庇护一般,他想要多少兵,殿下给他多少兵,他想要什么甲,殿下给他什么甲,他要他的兵吃饱穿暖,面色红润,身体强壮,不必担心家眷老小,殿下就给他的兵足粮足饷,从不拖欠。

还是那些河北兵,论起战斗经验,依旧比不过凶悍的女真人。

可他们已经训练有素,并且能够在强敌面前死战不退,他们勇敢,而且忠诚。

岳飞走在他们身边,听他们很亲切地称呼他为酸馅儿将军,声声恩义,他心想,他何德何能,受士卒如此爱戴,承殿下这般恩宠?

他岂不知殿下将艮岳的太湖石都搬出去卖钱,宫中的宫女都放出去一批又一批,金尊玉贵的天眷也要跟着一起俭省。

殿下每日里只穿灰扑扑的道袍,她能有什么开销?她所有的开销,都用在了养兵上,都用在了尽力满足前线军队上,她抗住了整个国家的压力,扛住因筹备军资而导致楚州民变的罪责,只一味地告诉自己的将军们:

“不用担心,有我在,你们只要尽力抗敌。”

殿下替他负担起了所有,以国士待他,他如果只将性命托付给殿下,也太轻飘飘了。

能献给殿下的只有胜利,他必须胜利!

直到现在,岳飞心里绷着的这根弦也没有一点松弛。

他要一场震动金国的,完全的胜利!

这是大宋应得的!

这是殿下应得的。

金军并没有束手就擒。

他们像是不死的人,他们浑身浴血,铠甲残破,他们的一条臂膀被砍断,就换一只手去拎武器,他们的腿被弩矢射中,他们就拖着流血不止的伤腿战斗,他们的狼牙棒断了,长刀卷刃了,他们就去尸体上翻找,他们什么都找不到了,就用双手,用牙齿去战斗。

女真军的军规是很严苛的,如果完颜阇母陷于宋人之手,他们都得死。

可军规之上,他们也有一腔忠诚与热爱,他们爱着军纪严明,能带他们打胜仗的完颜宗望,他们也爱这个混不讲理,一心只为女真人谋夺利益的完颜阇母。

他们也要尽心尽力,将热血和比热血更宝贵的东西尽皆倾洒在这片战场上。

除了他们是在别人的家园里战斗之外,他们几乎同岳飞想的没什么区别,所以他们最后的挣扎就显得特别壮烈。

他们不肯就死,他们只剩下一口气也要继续战斗,他们几乎已经跨越了死亡。

完颜阇母暂时失去了指挥能力,军中乱了一阵,猛安们很快达成一致,将指挥权交给了完颜隈可。

而完颜隈可拿到指挥权后,他环视一圈,突然下令:“萧洪宁何在?带他来见我!”

立刻有人意识到他措辞的微妙。

不是“叫”,更不是“请”,萧洪宁与他亲善,是升堂拜母的好兄弟,有人问:“隈可郎君,出了什么事故?”

什么事故也没有。

就在前一天夜里,萧洪宁还将自己写好的家信交给他,情真意切道:“隈可哥哥,咱们若是能等到粘罕元帅,就一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