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太上皇的嫡长孙,是嫡长子所生的嫡长子,按这孩子姑姑的话说,那可真是一个嫡嫡嫡嫡嫡嫡道道。鈅謌

如果不是皇位更迭出了点意外,他不仅人品无可指摘,他的地位也无可指摘。

在这场欢庆长公主大捷的酒宴上,他的名字被“无心”地抛出来时,大家忽然惊奇地发现:他似乎是帝统延续问题的一个重要解决方式。

527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赵鹿鸣有时候觉得,真定城比汴京更舒服。

说不上为什么,这里的人吃穿都比汴京朴素许多,可他们脸上的笑容很真切,不浮夸,没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期望,也没有过于未卜先知的忧虑和猜忌。

她保护了他们,他们就给予她他们所拥有的全部友善和热情。

她回到真定,曹家给她提供的府邸里,老太太带着妇人们迎接了她,体贴关心地问了她一些生活上的事,比如说帐篷冷不冷,灯烛亮不亮,饭食新不新鲜,火炭烟熏不熏。

她就一一都回答了,不像长公主,倒真像一个外孙女。

等她回答了几个问题,又见了长大两岁的曹烁和他的母亲一面,给了他一柄短剑作为礼物这东西是从女真人那里收缴来的,并不精美,但锋锐异常他们就都很知趣地退下了。

曹家给她修的园子里有一眼小小的温泉,她行军打仗时经常是不洗澡的,洗澡很浪费干柴,而干柴代表着煮沸过的水,兵卒和战马如果有清洁的水源就不容易沾染疫病。

现在她总算能够躺在池子里,任温热的泉水将她包裹住。

有人在她身边忙来忙去。

为她将发髻打开,用勺子舀起泉水,一勺一勺地浇在头发上。

又有人拿了一块麻布,很细致地搓搓她的胳膊。

她就懒洋洋地躺着,过一会儿就说:“有些热。”

立刻有宫女问:“殿下可要用些果子露?”

放在雪里冰镇过的果子露,她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带着一丝丝的甜。

帘子外面有小宫女在同佩兰讲话。

她问:“什么事?”

佩兰就进来了:“是宇文时中在外候着。”

宇文时中这一路都很沉默。

大家此起彼伏地献祥瑞,上劝进表,不吭声的人不多。

宗泽算一个,据说有人问他为什么不上劝进表,宗泽就笑呵呵地说:这些事,殿下心中自有丘壑,不用我一个糟老头指手画脚。

宇文时中算另一个,也有人问他为什么不上劝进表,他就端起茶,慢慢地喝。

宣抚虽然是宣抚,可宣抚也会有政敌,尤其是下面被他收拾得敢怒不敢言的文官,见他不上劝进表,有人就越过他,偷偷上了。

表里还要偷偷说几句宇文时中的坏话,说他这大半年不饮酒,不沾荤腥,说不定也不与妻子同室,这必定是思念先帝,在给他守孝呀!

大家都不必守孝,就他守,这是什么意思?他当初就是先帝的老师,心里肯定记挂着先帝,唉,他也是个很忠心的人哪,只是他这忠心只给了先帝,不曾给新君,大家劝他也无法,殿下,臣就随口一说,殿下千万不要恼了他呀。

长公主看完这些奏表,就将它们放到一边去了。

左右有人问,她说:“他总得自己来寻我。”

果然现在就来了。

宇文时中说:“殿下的大业,宜缓不宜急。”

她坐在椅子里,头发还有一点潮,但是被布裹住了,顶在头上,像个造型很怪异的帽子。

这潮乎乎的头发还很热,就又抢夺了一点她的注意力,她说:“嗯,先生必有高明之见教我。”

“臣不敢。”宇文时中说,“臣非高明之人,行事受人诟病,臣也当时时自省。”

“先生是忠臣。”她微笑着说了一句。

“臣不敢言忠,虽只有愚鲁之言,若于殿下有所益处,殿下再称臣一个忠字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