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人不在乎这个,比如曹家,给钱给粮,连祖坟都叫金人刨过了,还要什么考核,人家已经交出最完美的答卷。

河北相州韩家就要点一点手里的文书,都是军队欠钱欠粮的借据,他们私下里就嘀咕:

“殿下所说考核,是什么意思呢?”

“多半要咱们还借据吧?”

“这要是几千石粮的借据,还也就还了,你看看这是多少!”

有点心疼,但他家也有在真定的小伙子,就写信回来说:这一回可真给金人打疼了,估计三五年不会进犯,机会得把握住呀!

韩家最后就说:“先看看,要是安国有提拔咱们家的意思,欠的粮不还也就罢了!”

消息从相州又传到京城。

这回大家就有点懵了。

曹家韩家都不慌,因为寒冬腊月,大雪纷飞,曹家的儿郎要忍受着马车颠簸,往返联络巡查真定府各地的城池和守军,韩家的人白日里粮仓接一座粮仓地运进运出,夜里还要派人频繁巡逻怎么,只有你宋人精明,知道火龙烧仓的秘诀,人家女真人就不会半夜冲过来,一把火给相州烧干净?

毕竟在战线上切切实实出力了,既是功劳,也是忠心的证明。

但后方就不一样。

天很冷,京城的官员是不用在城外颠簸的官路上每日奔波的,他们也不用在风雪夜里领着家丁一处接一处地巡逻,仔细查看粮仓外围有没有损坏或者被人动了手脚的痕迹。

他们这个冬天过得很平静,长公主去前线了,他们只要在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需要往前线送的公文,自然有李纲吴敏张叔夜等人操心,不需要往前线送的公文,官员们就更不用操心了。

他们处置完自己的事,就可以清闲悠然地度日,汴京城里有太多可以消磨时间的东西,哪怕是冬天,冬天也有冬天的乐趣。

现在长公主要“考校”,大家就有点迷茫。

考个什么呢?

流言就渐渐起来了。

第一种说法是,长公主要考一考大家的忠心。

他们不是蜀中的土包子,都是熟读史书的,长公主有这样的功劳,篡位日程表一定要向前一格,她现在不说直接大赏群臣,收买人心,而是要考校,那不就是要辨认一下忠奸吗?

辨忠奸好办,一部分臣子就开始写类似颂表的东西,一部分臣子则开始发掘祥瑞,还有一部分比较有才华的,写起了颂圣诗赋这类八股文。

自然以上三种都收拾得漂漂亮亮的,那文章也漂亮,诗也漂亮,祥瑞也漂亮。

第二种说法是,长公主的法理和神圣性来源于她那个修道的太上皇爹爹,她平日里也爱写符箓,她还有一支道士军队呢!咱们是不是该给她加点道家的尊号,曲线救国?神霄派的经籍都是些什么内容?长公主回来要是考一考咱们,咱们能说出个一二三四,那自然又表了忠心,又能在礼法上给长公主一些支持?

这部分大臣就开始挑灯夜读,各个给自己读成了比赵鹿鸣还专业的道士。

第三种说法是最正常的,这部分官员说,你们是在发癫吗?长公主要考,自然得考你本职工作做的好不好,有没有纰漏,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工作很在行吧?

可这种说法就被人反驳了:殿下要考,那是考我们的虚官还是实官呀?

我皇宋特色,为了大家都有官做,也为了分权,分分分权,许多官员们头上是官衔叠着官衔的,让后世的学生们琢磨都要琢磨半天,头上那一大串儿的东西,到底哪一个是名义上的,哪一个是实际上的,哪一个是用来给你发俸禄的,哪一个是……

太常寺的张浚是个警觉的。

他私下里对几个至交好友说:“我瞧着殿下这次考校,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何处?”

“殿下许是觉得……”他思考了一会儿,“朝廷的官,太多了。”

官太多,发的俸禄也太多,而且这些官都是赵家一代代养下来的,各有各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