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端那叫背锅吗?她送他去河东是正经打仗的,他不是照样搞到举世皆敌,同事们敢怒不敢言?

再往前她只是叫他进京叙职,人家李俨两口子高价请了一块太湖石回去,那是两口子有觉悟,要表一表忠心,关他曲端什么事,二话不说就给太湖石推河里去了!

下面有没有经过的艄公啊他就推!

推完就回来给她当爹,也不问问她认这个爹嘛!

至于再往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她就不翻了,反正一块芝麻糖吃完,她就确定,让曲端主持裁军这件事她做得对。

曲端又不是个真傻子,这事得罪多少人他心里不清楚吗?

可他权力欲爆棚,性格里又有自傲自大的一面,她越提拔他,他越觉得自己骄傲得很对劲。

他不贪污粮饷,不欺凌百姓,他既不爱钱也不爱色,他还会打仗,他麾下的兵马也会打仗!那他就是要站在道德高地上大爹特爹!

那她满足他的权力欲,不仅如此,她还会尽力去保住曲端,不叫他爹遍西军后落得一个晁错的下场。

但要是西军真就有人拔剑而起,跟他同归于尽了……

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扪心自问,曲端这性格,能改吗?

不能吧?那就不需要再废话了。

她写完最后一道公文,就坐上了回返的马车。

从前线到汴京,八百里路,赵鹿鸣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的确是地方官要将一切都安排好,可从前兵荒马乱,整个河北到处都是被金人劫掠过的痕迹,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倒是城池还好,不曾有什么缺口毕竟金人第一次南下时,河北投降太快,除了前线的真定与中山,基本没几座城是正经被围困过。

现在她坐在马车上,暖洋洋地裹着毯子,抱着小手炉,享受作为顶级大地主的一切服务,有热茶点心不算什么,小宫女会时不时替她捏捏脚,避免她坐的时间久了腿麻,还可以听人说书,讲讲汴京又新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段子。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

她最喜欢做的事是卷起车窗,看看左右。

骑马在车外的有时是李世辅,有时也可能是虞允文,还有时突然刷新一个香象奴。

香象奴说:“殿下要听什么故事吗?我家郎君当初在大辽时……”

赵鹿鸣说:“你往前点儿,我没看你呢!”

香象奴就很迷茫地策马向前两步。

她的车驾旁边有骑兵护卫,这是一定的,毕竟就算茫茫雪原,谁也不知道路边的沟壑里是不是埋伏了一个张良,张良可能太上皇的人,可能是皇帝的人,也可能是哪个发狂的儒生雇来的,甚至更可能是一个女真大力士,不用体型特别夸张的那种,只要能埋伏下娄室活女爷俩蹦起来抡锤子照着她的马车一顿乱砸,那她就很可能出事。

所以护卫在马车旁的骑兵密度很高,她也不能拒绝他们,但她往外看的视线就受了些阻碍。

过一会儿,香象奴马蹄又慢下来了,问:“殿下看什么呢?”

她说:“看人。”

雪原上是有人的。

有人,有房子,有烟。

甚至还见过在远处缓缓向北走的车队,她仔细去看,就看到了河北不同的民生。

天寒地冻,会在这时候往北走的多半是有点家底的人,其中许多是真定和中山的百姓,他们在金人南侵时连忙往南跑。南边比如大名府,待他们就很好,安排百姓照顾他们,给他们吃喝和住所。这些收留了难民的百姓可以获得一些税赋减免,还能获得一些实在的便宜,比如大名府给难民登记后,发放一些干草干柴,本意是为了让他们住在当地人家里可以不用人家的柴火,但这些东西听起来不起眼,在冬天尤其是可以变现的,有些贪便宜的百姓就会要他们的柴又不给他们烧,这就会爆发一些争执。

比这个严重的争执一定也有,比如说本地人指控难民偷盗了他们的财产,但对方声称这是污蔑,又或者本地人骚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