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尽忠又说:“可独你们南班坐不住,显得倒可怜。”
小梁押班听了这话,还是没吭声,就低头开始想。
大宋宫廷的宦官们大抵分成两班,南班内侍省,管些琐碎杂务,北司入内内侍省则是皇帝更加亲近的一班宦官。
小梁押官原是北司的押官,康王赵构监国时,说他很好,给他提升成了南班的都知,明升暗降,将他从身边踢了出去,等到赵构当了皇帝,那理由就更充分了:他身体不好,需要换几个吃苦耐劳的人侍奉。
安国长公主不是没有防备,也将康王府的内侍清洗出去大半,只给他留下小猫两三只。
但这位皇帝是个聪明又坚韧的,一段时间不看他,他又慢慢将北司的宦官调整了一遍,其中有些新面孔,甚至是从宫墙根儿下晒太阳的杂役里调过来的。道理也很充分,皇帝在宫中被人推着慢慢走,晒晒太阳,见到了哪个聪明伶俐的,就带回身边用,谁也说不出什么。
但小梁押班是个精明的,他总觉得这事透着点儿诡异,他躲得远。
现在尽忠把话挑明了,他就说:“哥哥,我们伸手向殿下要钱,殿下也不能打死我们,可官家身边,我们不敢去呀。”
尽忠说:“你们要是光要钱,不干活,殿下将来住进去时,还敢用你们吗?”
赵鹿鸣正在看虞允文的考题,尽忠回来了,说:“殿下,已经将公文送去李素处了。”
她说:“这次看你情分罢了。”
尽忠就两只手扭来扭去,一脸狗腿:“殿下疼奴婢,奴婢也得替殿下分忧。”
“我只赚了一百万,填补军需尚不足用,”她说,“我哥哥还要替我再花些。”
过了一会儿,尽忠小声问道:“殿下可要考虑裁撤皇城司?”
她说:“我撤了,哥哥就安分了吗?”
尽忠就一愣,但她也不解释。
就像金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招降了一个秦桧会给大金的历史带来多大的波动,完颜粘罕在历史上虽然可能后期有点专权,还有点跋扈的问题,但他到底还是个以大金为重的忠臣。
而有些忠臣是百分之百经得起考验的忠臣,还有些忠臣是大势裹着他成为的忠诚,她所知道的这个完颜粘罕,本性里肯定有对权力的野心,可也能控制住,让自己对大金的热爱占领头脑上风,那他就原本能当个忠臣一路到老。
结果遇到了秦桧,一切都变了。
秦桧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从最好最光明的人生中堕落下去,不会花大量时间来颓废痛苦,而是很快就撕破自己原本的皮囊,变成一个污染别人的莫可名状。
对于尽忠和小梁押班,甚至是大宋绝大多数的官员来说,他们看赵构也是一个最好最光明的人,现在正处于漫长的痛苦颓废躺平阶段。
尽忠觉得,给皇城司和赵构身边的人都裁撤了就足够了。
而赵鹿鸣觉得,她这哥哥,也很有些莫可名状的魅力。
给明面上的东西都撤掉是很容易的,可她不能时刻待在京城里看他都做了什么,她还不能确定哥哥每天的动作是真正的阴谋还是故意叫她欺凌羞辱他给天下看的小把戏。
那她还是得留着皇城司和他那个入内内侍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在宫中是有眼线的,但尽忠就劝她趁着内侍省不得志时,花一点小钱将他们收买过来。
如果满意,可以作为将来的皇城司用,如果不满意,内侍省的动作也足够北司忙活一阵子。
尽忠走了,她恍惚了一阵,又挑了一块糖吃,吃着糖的时候,内侍省的小梁押官已经进来了。
她总是看不到他们头顶的忠诚值,于是她就总要花点心思和手腕。
她就笑眯眯地说道:“从京城特地跑过来哭穷,你也是个厉害的。”
小梁押官吓得脸白了,赶紧趴在地上。没等开口,她就说:“地上凉,快起来,你这身上还有寒气呢,喝一碗热茶吧。”
这茶不是小内侍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