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愫听罢也不再坚持,既是婆母起的迟,她这个做儿媳的自然不该早早的去叨扰了她。

况且她昨日空了一夜的肚子,如今也实在是有些饿了。

碧窕和莲心将食盒提了进来,在梨花木桌上摆出了十余道精致的菜肴,苏荷愫喜不自胜,目光落在那亮盈盈的胭脂鹅脯上。

莲心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

苏荷愫这才意识到她已为人妇,万事都该以夫君为先,便用筷箸夹了一块胭脂鹅脯,放到沈清端的碗碟里。

“夫君,这鹅脯好吃极了。”眉目殷切地仿佛要淌下口水来。

顶着她灼灼的目光,沈清端尝了一口那鹅脯,而后轻声赞道:“嗯,很好吃。”

苏荷愫笑得眉眼弯弯,滔滔不绝地与沈清端说起这胭脂鹅脯好吃的诀窍,一点儿也没留意到后头那两个脸色涨红的丫鬟。

碧窕与莲心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无奈之色。

哪怕是在人前装的再好,只要一谈到吃食,她家姑娘就欢喜得难以言状。

只是在姑爷面前怎么也得遮掩一二,哪儿有大家闺秀如此馋嘴馋神的道理。让康嬷嬷瞧见了,又是一通挂落。

沈清端并不重口腹之欲,且日复一日地浸没在仇恨里,他似乎早已失去了对美食的品鉴能力,只剩下裹腹填饱的欲.望。

可今日被苏荷愫酿着鲜亮生机的话语一勾,竟将许久未见的馋虫都勾了出来,顺着她的欢声笑语,将这一桌早膳吃了个八分饱。

撤下早膳后,沈清端方才领着苏荷愫去东边的堂屋里拜见母亲,统共只走了十来步路,便听得屋舍里传出了一阵咳嗽之声。

沈清端面露凝重之色,忽而伸出手环住了苏荷愫不盈一握的细腰,将碧窕与莲心两个丫鬟隔绝在外,领着新婚妻子走进了正堂。

自他的指尖搭上苏荷愫的腰部时,她便讶然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双颊红艳欲滴,脑中慌乱得嗡嗡作响。

里屋内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老妪正斜躺在木榻里,身边立着个总角年岁的小丫鬟,正吃力地端着药碗,意欲服侍老妪喝下苦药。

沈清端忙上前去接过了那药碗,不知从何处寻出了一只木蜻蜓,塞在那女孩儿手里后,便朝着窗外喊道:“小五。”

片刻后,一个清清秀秀的书童便跑了进来,与苏荷愫见过礼后,便一把将女孩儿抱了出来。

这时斜躺在木榻上的曾氏也终于瞧清楚了沈清端身后的苏荷愫,如娇似玉般的妙人儿,穿着织金为底的罗缎,耀眼夺目的很儿。

方才序哥儿便是与她紧紧相贴着走了进来,瞧着当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一对璧人。

曾氏心里高兴,连那灼嗓子的药也不觉得苦了,边喝着边一脸慈爱地打量着苏荷愫。

苏荷愫也从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赧中抽身而出,依着往日里康嬷嬷的教导,走至曾氏身前,屈膝行了个全礼,柔柔地唤了一声:“母亲。”

曾氏笑呵呵地应了,便从那双似枯木般瘦弱的手腕上褪下了一只通身碧玉的镯子,将那镯子递给了苏荷愫。

苏荷愫本不想收,可瞧着沈清端清亮的眸子向她望来后,便笑着收了下来。

曾氏身子不好,只躺在木榻上笑吟吟地听苏荷愫说话,因她瘦削的面容上露出几分疲色来,苏荷愫才起身退了出去。

待她走后,曾氏纾出了一口气,扶着沈清端的手叹道:“序哥儿,奶娘很高兴。”

一口蹩脚的官话,搀着青州浓浓的乡音。

沈清端回握住了曾氏的手,璨若曜石的黑眸里凝着几分心疼之意。

他知晓曾氏方才为何一言不发,是她怕苏荷愫这般出身大家的贵女会耻笑她的一口乡音,继而瞧不起自己。

前几年也有人曾上门打听过他的婚事。

那些小姐们虽中意他的样貌,却要么打从心底里瞧不起一口乡音的曾氏,要么嫌弃他赁下的这一处三进宅宇。

沈清端也乐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