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句式;林黛玉也不会,甚至连宝钗也不会,只有袭人才这样说话,但结果是宝玉几乎什么事都听袭人的。

宝玉听了觉得有理,也就罢了,到案上斟了茶,给袭人漱口。“袭人知宝玉心内是不安稳的,待要不叫他伏侍,他又必不依,二则定要惊动别人,不如由他去罢,因此只在榻上由宝玉去伏侍。”这都是袭人懂事的地方,她明知宝玉不该来服侍她,可是又知道如果拒绝,宝玉一定难受,结果一个晚上宝玉都没有睡觉。大家注意,这种关系颠覆了清代社会的阶级界限,在当时,一个男主人是绝对不可以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一个丫头的。但作者根本就没有什么等级观念,他认为这是人之常情。《红楼梦》就是因为回归了这种常情,才变得如此动人。

一大早,“宝玉也顾不的梳洗,忙穿衣出来,将王济仁叫来,亲自确问”。王济仁是太医,宝玉亲自问他袭人的伤该怎么办,这个王太医心里一定觉得我是给皇帝看病的,一个丫头受伤你干吗这么紧张。如果是王夫人他绝对不敢这么敷衍,所以只是简单问了问缘故,说就是伤损,便说了一个丸药的名字,“怎么服,怎么敷”。注意这两个字,“服”是内服,“敷”是外敷。宝玉记了以后,回到大观园就依方调治。

接下来就是端午节了,“蒲艾簪门”,现在过端午节家门口还会插蒲草和艾草。端午前后是虫子最多的时候,蜈蚣、蜘蛛、蝎子等百毒都开始生长,因为蒲跟艾气味比较重,有除虫的功效;同时人们认为蒲跟艾的形状又有点儿像剑,绑在门口可以除邪祟的。“虎符系臂”,就是用香草做成一个老虎形的香囊,其实那个香本身也是除虫的,古代做成老虎的形状,是因为老虎有辟邪的意义。

“午间,王夫人治了酒席,请薛家母女等赏午。”宝玉见宝钗淡淡的,不跟他说话,知道是昨天得罪了她的缘故;王夫人看宝玉没精打采,想到是因为昨天金钏儿的事;黛玉看到宝玉懒懒的,以为他昨天得罪了宝钗,心中也不高兴,所以也就懒懒的;本来凤姐儿是最喜欢热闹的,可是因为昨天王夫人跟她说了宝玉和金钏儿的事,觉得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也不敢乱讲话了。王熙凤一不说话,这顿饭就完全冷场了。在场的人各有心事,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这三个姐妹,看到众人都无意思,便也都无意思了,大家坐了一坐就散了。

端午节大家吃了一顿不怎么开心的饭,作者接下来讲的是聚和散的人生哲学。宝玉天生喜欢热闹,恨不能每天都有聚会。林黛玉则刚好相反,“天性喜散不喜聚。他想的也有个道理,他说:‘人有聚就有散,聚时欢喜,到散时岂不清冷?既清冷,则生伤感,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比如那花开时令人爱慕,谢时则增惆怅,所以倒是不开的好。’”黛玉的感觉有点像佛家,她觉得如果花开到最后会有谢,不如根本就不要开。佛家讲的“涅槃”和“不受后有”,就是说要跳出轮回,不再要将来,因为只要是人,就有生老病死,而跳出轮回的涅槃就是“寂灭”,是四大皆空,这个“空”是今世、来世都不要了。民间对涅槃的理解多是误解,认为它是生命的圆满,其实涅槃恰恰是什么都没有,跟儒家的理解刚好相反。

黛玉常在“人以为喜之时,他反以为悲”,她总是比别人先悲哀,别人看到的是繁华,她看到的则是繁华之后的幻灭。“那宝玉情性只愿常聚,生怕一时散了添悲,比如那花只愿常开,生怕一时谢了没趣;只到筵散花谢,虽有万种悲伤,也就无可如何了。”其实我们知道曹雪芹就是宝玉,他是在筵散花谢之后,再来写当时的繁华的,肯定对此还有很多眷恋。他特别爱黛玉也是因为黛玉简直像个仙人,很早就知道一切事物都是短暂的繁华而至幻灭。个性如此不同的两个人成为知己,是因为他们对生命的眷恋是一样的,只是表现形式不同,一个认为情这么深,将来会难过,不如不要开始;另外一个觉得情这么深,就让它开始,只是希望它能够维持久一点。这是对情的解释的一体两面。

“因此,今日之筵,大家无兴散了,林黛玉倒不觉得,倒是宝玉心中闷闷不乐,回至自己房中长嗟短叹。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