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基隆运到高雄都会有关税的。
在古代中国社会,社会地位的排列顺序是“士农工商”,读书人最被看重,最被人看不起的是商人。因为商人会获暴利,很多朝代严格规定商人的孩子永远不准读书做官,目的是为了断绝官商勾结。再比如规定,商人再有钱,也不准穿丝的衣服。这些今天看起来不合理的法律,在当时是为了要维持社会的稳定。其实到明清两代,中国社会的资本主义萌芽,也有了大型贸易,可是它并没有像欧洲文艺复兴那样出现中产阶级,还是因为政治的关系。
大家可能看到像胡雪岩这样的商人,他其实很类似西方文艺复兴的美第奇这种商人家族。可他的致命伤在于,商人加了红顶之后,就受制于政治。所以胡雪岩发家很快,衰落也很快。你如果去杭州城外看胡雪岩的家宅,真的很惊人。有一排房子是最好笑的,他的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四太太的房子完全一样地排在一起,中间还有铃,完全是军队管理的做派。
“薛蟠听了,心下忖度”,这对薛蟠来说已经很难得了,他一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不需要为什么事烦恼;可是这次,他开始打算了。他心想:“如今我捱了打,正难见人,想要躲个一年半载,又没处去躲,天天装病,也不是事。况且我长这么大,文不文,武不武。虽说做买卖,究竟戥子、算盘从没拿过,地土风俗、远近道路又不知道。”“戥子”就是称金银、药品的小秤。其实不止文不文、武不武,连生意他也不会做。这是个了不起的反省,就是反省我活在世上到底要做什么?这个反省也算深刻,结论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不如也打点几个本钱,和张德辉逛一年来。”这个“逛”用得很好,说是做生意,其实是去玩一玩。“赚钱也罢,不赚钱也罢,且躲躲羞去。二则逛逛山水也是好的。”我一直觉得薛蟠不是一个坏孩子,他思考问题的方式,其实有一点像小孩,就是管它赚不赚钱,至少去躲一躲羞。二来去法国、意大利看一看,也蛮好的。“心内主意已定,至酒席散后,便和张德辉说知,命他等一二日一同前往。”
“晚间薛蟠告诉了他母亲。薛姨妈听了虽是欢喜,但又恐他在外生事,花了本钱倒是末事,因此不命他去。”你看做母亲的矛盾,既高兴这个儿子终于反省,知道上进了;又害怕没有自己管着,他出去惹是生非,所以不同意。还说:“好歹你守着我,我还放心些。”有没有发现,这常常是母亲的语言。所以我们看到传统社会里,很多这种大户人家的孩子其实是被养成一个什么事情都不能做的人。最明显的就是看张爱玲写的《金锁记》里的长白,他母亲教他抽鸦片,然后用鸦片绑住他,其实蛮悲惨的。那个母亲不自知的一种占有欲,让孩子变成这样一个角色。我听我母亲讲,以前那种贵族家庭里的小孩子生下来,还是婴儿的时候,就给他喷鸦片烟。到了会吃饭的时候,他已经上瘾了,从小就让他离不开鸦片这个东西,家里就可以把这变成一种约束。
所以我特别提到,像薛蟠这样的角色,其实有他辛苦的地方,就是他根本没有机会可以走出去。薛姨妈又说:“况且用不着你做买卖,也不等这几百两银子来用。你在家里安分守己的,就强似这几百银子了。”薛姨妈虽然说的是实话,可她没有想过的是,其实学习跟赚不赚钱是两回事;只是一味避免孩子犯错,其实也剥夺了他学习的机会。
其实,我们看到母亲的话里有好多的矛盾,不要忘记这些矛盾,今天都还存在,甚至有时候就在我们自己身上。所以小说的有趣就在于它会让你反省很多东西,也许有时候我们不知不觉就扮演了薛姨妈的角色,不知不觉可能就扮演了薛蟠的角色。这个状况是环境造就的,而不是说个人要不要好的问题。
可是“薛蟠主意已定,那里肯依”。薛蟠这种男孩子,也有他的痛苦,所以他说:“你天天又说我不知世事,这个也不知,那个也不学。如今我发狠,把那些没要紧的都断了,如今要成人主事,学习着做买卖,又不准我了,叫我怎么样呢?我又不是个丫头,把我关在家里,何日是个了?况且那张德辉又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