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敞庭有一点像轩,有很多的隔间,隔间都可以打开,变成通透的,可以看到花的红色,可以闻到花的香味,所以叫红香圃。
作者用“筵开玳瑁,褥设芙蓉”八个字带过整个宴会的场景。“众人都笑道:‘寿星全来了。’上面四座定要让他四个人坐。”就是这一天不要管尊卑主仆,四个人都坐主位,因为按照尊卑主仆的话,宝玉、邢岫烟、宝琴和平儿是不平等的。在青春当中,十几岁的孩子,不要讲究尊卑、主仆,所有的生命都应该是尊贵的。这其实在传统的礼法上是非常不合礼教的,至少平儿不能够跟主人排在同一个辈分上,可是今天我们看到他们就是平等的。我们好几次讲到平等的时候,特别希望大家注意这里面有一个和传统礼教不同的意义的出现。
四个人都不肯,觉得主位太大了。薛姨妈就说:“我老天拔地,又不合你们的群儿,我倒觉拘的慌,不如我到厅上随便躺躺去倒好。我又吃不下什么去,又不大喝酒,这里让他们倒便宜。”“老天拔地”就是说我活到这么老了,她其实知道这些小孩子要玩,如果她在场,他们会玩得不够开心。老人家有老人家的智慧,知道什么时候该让一让。薛姨妈走了,这一天就变成一群年轻人在一起的日子,他们可以真正开心地玩起来了。
第六十二回是《红楼梦》所有章回当中比较长的一段,篇幅几乎比一般的章回多出一倍,是因为作者在铺叙宝玉、平儿、宝琴、邢岫烟的生日场景上花了很多的工夫,而且也很细腻地叙述他们当年玩的一些游戏。所以六十二回,尤其在后半的时候,有一种电影里面大场景的感觉。大场景不好写,人物特别多这一天所有的人都到场了,而所有这些人的个性不同,在玩游戏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动、静和快、慢也都不一样。有一点像什锦,把各种不同的场景特写以后再拼起来的感觉。有时候写到尤氏和鸳鸯、史湘云在那边划拳,有时候写到某两个人在那边下围棋,有时候写到某一个人可能把花揉碎了,再丢在水面上去逗鱼。都是小特写,可是最后加起来是一个大的生日宴会的场景。薛姨妈很识相地走掉了,连两个说书的人也都被赶走了,好像这些年轻的小孩子,借着这四个人的生日忽然解放了,这个地方完全变成了一个自由的青春王国,可以在里面玩起来。
酒席坐定了,宝玉就说:“雅坐无趣,须要行令才好。”但酒令很多,于是他们就抓阄,第一个抓的是“射覆”。宝钗笑着说:“把个酒令的祖宗拈出来。”“射覆”是很古老的游戏,“覆”就是覆盖,在碗盆等器具里面覆盖一个东西来猜,这个猜叫做“射”,打开果然对了,就赢了。可是“覆”什么东西不一定,可能是一些物品,也可能是一个字,就有一点像猜字谜。宝钗说这个“比一切的令都难”,就建议毁了这个,再拈一个雅俗共赏的。探春笑道:“既拈了出来,如何又毁?如今再拈一个,若是雅俗共赏的,便叫他们行去,咱们行这个。”
第二个抓的是“拇战”。“拇”就是拇指,“战”是战争,拇指的战争,就是划拳。史湘云非常高兴,笑着说:“简断爽利,合了我的脾气。”她觉得要比输赢,最过瘾的就是划拳,又可以大叫,又可以很快就分出输赢。
大家看他们是怎么玩的。“探春道:‘我是令官,我吃一杯,也不用宣,只听我分派。’命取了令盆来,‘从琴妹妹掷起,挨下掷去,对了点的二人射覆。’宝琴一掷,是个三,岫烟、宝玉等皆掷的不对,直到香菱方掷了个三。宝琴笑道:‘只好室内生春,若说到外头去,太没头绪了。’探春道:‘自然。三次不中者罚一杯。你覆,他射。’”
如果大家看一下射跟覆的内容,会觉得她们简直像现在的大学教授一样,因为玩游戏的过程都在玩典故。我刚才说射跟覆的意思,是盖住一个东西让别人来猜,可是她们现在玩的游戏是心里想一个东西让别人来猜,“覆”的人会透露出一个讯号,“射”的人就要根据这个讯号猜出有关联的东西。比如宝琴说了个“老”字,是因为她看到门斗上贴着的红香圃的“圃”字。《论语》当中孔子说过“吾不如老圃”,所以说“老”,其实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