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冯祈世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口反驳。
大漂亮被我们这过分同步的反应又吓得一愣:「呃……不是我?」
她定了定神,才走到我面前,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那个,顾小姐,其实……昨晚我还没说完,那些事,我以前从来没对人说过,哪怕是对律师和法官,可是自从听了你的话之后,我就越来越想……把它们都说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
「我从小……就被说长得好,所以很早就被我爸妈安排着嫁人了,我的丈夫……他总怀疑我在外面有人,街坊邻居也喜欢拿我开玩笑,编排一些话,他信了,就开始打我。」
「我想过离婚,可周围人都说离婚的女人名声不好听,会被人戳脊梁骨,我就忍了。」
「后来我们有了个儿子,儿子生了白血病,很严重,可我丈夫听了那些风言风语,说他自己身体这么健康,儿子却得了这种病,肯定不是他亲生的,不肯花钱治。」
「就在那个时候,邻居又热心地给我介绍了一个大师,大师说他有秘方能治好我儿子的病,但需要一个很特别的药引子人头。」
「我后来才知道,那个大师是想让我知难而退,现在是法治社会,哪里能随便弄到人头呢?他就是想吓唬我,好换个法子,趁机多要点钱。」
「可我当时……偏偏就听进去了。」
「那天,我因为在医院照顾儿子回家晚了点,我丈夫便觉得我是去跟野男人鬼混了,又把我狠狠打了一顿。」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我一动不动地看着身边打着鼾的丈夫,看着他那颗头……」
「然后我去了厨房,拿了家里最快的那把菜刀。」
「等警察上门的时候,我正在锅里煮着那颗头,他们要抓我走,我问他们,能不能等我儿子喝了这碗汤再走?他们说不能……」
「也直到入狱,我才知道,就在我被抓走的那天下午,我儿子……因为并发症,已经……没了。」
「所以,当我听见那位眼镜先生说,他为了让妻子过上好日子,宁愿自己背下罪名去坐牢的时候……我感觉,就像在听一个鬼故事。」
「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丈夫……也会对妻子这么好。」
「而我这辈子……大概是见不到我儿子长大的样子了,但在我想象里,如果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大概……就是那位景先生的样子吧。」
原来是这样。
所以她才会从一开始就总是忍不住盯着景予州,看见景予州就高兴。
而我一转头,景予州正一动不动地站在不远处。
显然将刚才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全都听了进去。
见状,大漂亮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局促又心虚。
而景予州的神色复杂。
最后,他像是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言语,只能挤出一句:「你……你这大婶,怎么就这么傻?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你就没自己的一点脑子吗?」
他这话一出口,身后刚好跟进来收拾妥当的花纹身和小眼镜。
一进来就听到景予州这句没头没脑的指责,花纹身立刻竖起了眉毛,「喂!我说你这小白脸会不会说人话!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我哪里欺负她了?」景予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这是……我这也是恨铁不成钢!」
「可我觉得,有时『恨铁不成钢』对一些人来说,是一句很恶毒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说话的冯祈世。
他依旧坐在那个摇摇欲坠的小破板凳上,双手撑着下巴,闲适得仿佛在自家后院听戏。
「对于一些铁来说,它们可能一辈子都进不了那个炼钢炉,你只是恰好从旁边路过,看到了这是一块未经打磨的铁,就为它明明有成为钢的资质却一直都是一块铁而愤怒、而厌弃。」
他的目光扫过景予州,又落在表情松怔的大漂亮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