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会儿空乘会帮我。”

“轮椅?”

“受了点伤。”

陈萝刻意回避的目光瞬间凌厉,迟缓的身体从座位射出,疾步绕过来,啪一下蹲地上,掷地有声,像根小炮仗。许一暗有点不适,他不习惯向人,特别是她展示伤口。但是看着陈萝逆长的发旋和紧咬的唇,心一下就软了。

女孩的目光从小腿一直扫到脚背。

看着露在外面的脚趾,冷不丁问,“不疼吗?”

说实话有点。

但是忍一忍也就过了。

“不疼。”他说。

陈萝摇摇头,“你又说谎,怎么可能不疼。”

女孩站起来,乌黑透亮的发垂在平薄的肩,明明穿着最普通的T恤和短裤,脸上还有久睡压出红印,却美得惊心动魄。当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亮起来,他的世界好像也就亮了。

“你终于肯看我了。”他说。

陈萝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

她待在他身边,直到空乘推来轮椅。那么壮的一个人,需要两个人扶才能坐上去,腿直直伸着,也不知道父母离异这段时间,没人照顾的他一个人怎么过。

她觉得自己停止跳动的心脏蹦了下。

紧接着凶猛的疼痛袭来,潮水般,将她淹没。

陈萝急忙打住思绪,推他来到取行李的地方。

“我没有行李。”男生坐着,有些局促,“这样被你推着是不是不太好?”两人体格差异巨大,一路上都有人在看。

陈萝点点头,“白旭山会来接我,要不让他推你。”

他不说话。

左手按住轮子,于是两人不得不停下。

奇怪的沉默在蔓延。

坐在轮椅上的男生问道,“你是不是怪我?”

“是。”

“对不起。”

陈萝松手,“自己推。”

女孩背好书包,拉起行李箱默默往前,没走多久又像只丧家犬一样灰溜溜回来,冷漠的小脸皱到一起,“凶神恶煞”地看着他。

“许一暗,你怎么可以这样?”

话音刚落。

蹲到地上哭了起来。

他低头看她,喉结动了动。

“对不起。”

“谁要听你说对不起!”陈萝站起来,一边哭一边把人往无障碍电梯里推。她哭得太惨了,眼泪鼻涕稀里哗啦,旁边的人忍不住递过餐巾纸,安慰她人生漫漫,没有过不去的坎。

女孩打着哭嗝说谢谢。

心想,有些坎真的过不去。

明明是她对不起他。

为什么他要说对不起。

这样本末倒置的对错,几乎撕裂了她的心。

预约的车到了,陈萝哭着把许一暗送上去。她哭得眼睛都肿了,胸前湿了一片,下巴上全是泪和鼻涕。

她死死拉着他的衣服,死死拉着。

并不求什么,但也放不开。

陈萝以为,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不体面地死缠烂打了。

不曾想,许一暗勉强坐稳后,不由分说拉她上车,一把抱在怀中。虽然腿不利索,连上车都要人扶,但是他的怀抱依然有力,箍得她浑身错骨分筋地痛。

女孩胸中的哭音堵住,怔怔抬头。

长睫上挂的泪水晶莹剔透。

天空和大海的味道。

俊朗明晰的下巴,还有微微滚动的分明喉结。她现在才知道,她对他有瘾,明明戒断了,熬过了最难最痛的时候。

但是只要一碰到,身体下贱的开关就瞬间打开。

她十分念他。

像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