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西装外套皱巴巴的，领带也没系这与从前那个一丝不苟的商业精英判若两人。

来到审讯室内，陈队示意他坐下，接着将一叠照片推到宋弛野面前。

照片是监控截图，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个工作室，几个技术人员正在剪辑视频正是婚礼上播放的那段伪造影像。

“昨天我们受到了一份匿名举报材料，非常详尽。”陈队敲了敲照片上的时间戳，“包括你们策划的全过程，资金往来，甚至原始视频素材。宋先生，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宋弛野盯着照片，里面的人有些面孔模糊，甚至辨认不出性别。

但他知道，那些人都是谁。

“宋先生，你要知道你的行为造成了公共秩序严重混乱！”

陈队语气严肃，眼中全是对宋弛野的气愤。

“婚礼现场有人把这段视频拍摄下来，并传到了网络上，即使有人解释，但还是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现在网上所有人都在骂禾穗是警方叛徒，你知道吗？”

宋弛野当然知道。

因为这个团队十分顶尖，做出来的伪造视频难以坚定真假。

这也是他一开始找上安唯的原因，安唯擅长这方面。

但他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陈队叹了口气，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如果禾穗还活着，她看到这些言论该多么伤心……”

宋弛野的手指微不察地颤了一下。

第十三章

第三次审讯依然无果而终。

宋弛野走出警局时，秋日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发疼。

张律师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不断震动的手机。

“公司那边催得很紧，几个项目都……”

“我知道了。”宋弛野打断他，声音嘶哑。他扯松领带，钻进车里，“直接去公司。”

办公室里堆积如山的文件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机械地签着字，视线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角落那张米色沙发那里曾经是禾穗等他下班时休息的地方。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

多少次他抬头时，都能看见她蜷在沙发上小憩的模样。

警队工作那么忙，她却总是抽空来陪他。

有时候实在太累，她连制服都来不及换，只披着一件外套，躺在沙发上就那么睡着了，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宋弛野的钢笔尖戳破了纸张。

他记得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看着仇人的女儿毫无防备地睡在自己面前，心里翻涌的全是扭曲的快意。

他会“体贴”地给她盖上毯子，订她最爱吃的那家粤菜，然后在心里冷笑：看啊，这就是正义警察的女儿，多么好骗。

“宋总？这份合同……”

秘书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宋弛野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墨水晕开了一大片。

“出去。”他哑着嗓子说，“全都出去。”

当办公室终于安静下来，宋弛野把脸埋进掌心。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是在她第一次为他挡酒的时候？是在她通宵查案却还记得他生日的时候？还是在自己造成她父母去世后，她红着眼睛说“现在我只有你了”的时候？

爱和恨早就像两株纠缠的藤蔓，分不清哪根是哪根了。

回到别墅时已是深夜。

宋弛野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握着半杯威士忌。

电视里正在播放晚间新闻，关于“已故警员禾穗遭诬陷事件”的报道。

画面切到她生前的同事，一个年轻警员正红着眼睛说：“穗姐是我见过最正直的警察……”

宋弛野关掉了电视。

黑暗中，酒精开始发挥作用。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似乎看到楼梯口有人影闪过那个熟悉的轮廓，那个他朝思暮想的背影……

“穗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