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得温凉,南静波就这么握着他的手,带着他的手腕,一笔一划在那张沾了墨的纸上写下:“人伦。”
墨滴就坠在伦字下方,带了一点黑色独有的肮脏。
南静波这时却放开了周童的手,他站直远离他:“这就是我们今天要学习的字,理清人之关系,伦理才能在此基础上做出道德的要求与进步,你今天先练练这两个字,字写会了我们再学道理。”
说到最后,南静波甚至对周童调皮的眨了眨眼,指了指那点墨滴:“不要浪费纸哟。”
周童点了点头,趴在桌子上顺着刚刚的笔画,用力到指节都有点发白,在宣纸的其余空白地方认真练了起来。
他认认真真的写,也认认真真的想,好像南静波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四十七
凄美地47
南静波再也没遇到过这么蠢的人了。
他第一次见周童的时候就明白这个看着是傻子的人,大概会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聪明。南静波的这一生也算是人间典范,模仿楷模。他生来就有家财万贯,出色的容貌,良好的教养,钱和权堆砌出来的礼仪典教,就算在贵族子弟里也是难有望其项背的。
只可惜,南家是亲日派。
他早就看透了这表面辉煌家族下肮脏的里子,袍子下恶意生长的虫子都快要把这件寄生品蛀空了,披着他的人还在洋洋得意炫耀衣着的华丽。南静波不愿意随波逐流,他早早跑出国外求学,加入了军统,他清醒的为自己争取了几年自由的时光,并遇到了韩可宁。
一个看着放荡不羁,实则过于老实,真以为军统能救国的傻子。一个明明和他一样从泥泞中爬出来,却有人给他洗去污泥,能让他真的站在阳光下的韩家二少爷。他竟然真的,真的以为,这腐朽破败的封建社会,还能有救。
南静波一个完全隐藏在黑暗里的毒蛇,竟然看到有个人明明和他一样,却站在旷野中满怀希望。
不可思议,不解其意。
也飞蛾扑火。
可年少早慧带给南静波的痛苦远远不止于此。
他的学识越多,见识越广,也越能发现,早已泥足深陷的南家,他拖不动拉不出,也逃离不了。南静波完全没想过要洗白这么一个肮脏的家族,他只是遗憾的想,他沾了南家的钱权,堆砌了自身,到头来果然还是要还的。
于是他披着回国救国高尚教授的外衣回到了故土,外人眼中他是一个德高望重的教育家,远离政治,专心育人,所有人都被他一副眼镜遮盖住的儒雅外表欺骗了,那双漂亮凶狠的丹凤眼被遮在镜片后,只有反射出来的光。
他每天早上对人都是微笑点头:“同学们,早上好。”
好个屁。
我这个恶毒的人都能披着羊皮当上教授,这个学校没救了,这个国家没救了,临时政府和外交谈判想的是如何割地赔款,换取侵略者的武力支持,维持政权。落寞的皇族打着复辟的称号,集结武力妄图恢复皇朝。军统和共党打的倒不算激烈,一个追一个逃,可又有哪个能在这乱世中一统话语权?
资本的人想着压榨劳动力,小工头想着收取好处,而占据这个社会最多的工人农民,又有哪个是有思想有行动力的人?就凭你们一些小小的学生,就能唤起这些人觉悟?
你们这些个蠢货,这个国家好不了了。
好不了了!
还有人对他笑着鞠躬,声音洪亮悦耳:“教授早。”
没人能看透他的伪装,一条蛇被人当做无害的黄羊:“同学们早。”
可周童一眼就看透了他,他怕他。
他不是他的学生,没见过他,却在一次给周棋送东西的时候,被吓到躲在周棋身后死活不肯对他说一句:“教授好。”周童小动物般本能的趋利避害,却给他带来了本不该有的目光。
而如今,南静波看着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努力和笔打交道的人,那双手拿惯了锄头,捏着小小的一根笔,指节都用力到发白也不敢随便乱动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