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老一辈说,这你们韩家传统的族妻,可是将近百年没见过了,可宁你可真是好福气,哈哈哈哈,恭喜恭喜。”
“望长安,你是不是找打?”一个清亮的,带着点朝气与傲慢的声音恼怒。
周童在想,可宁,可宁,韩可宁,这个声音便该是他的丈夫了。
那个比他小三岁,今年不过二十有一,刚刚从海外留学归来的小丈夫,他想着对方该是如何的聪明,短短几年就完成了学业回来,大概是村头书塾带着铜镜,留着一小撮胡子,慢慢悠悠走路的老夫子的样子。
可他的声音带着活力,就像是从前来他们村里启蒙的年轻传道士一样。
朝气蓬勃,是一轮太阳。
“哈哈哈哈,今个我一定要看看新娘子的面容,哦不对,是,啧,这人该怎么称呼那?”
“滚滚滚,本来心情就不好,你还火上浇油!”
“哈哈哈哈,可宁恼了····”
“散了吧,今个大喜的日子。”这道声音平淡淡薄,温和的没什么情绪在里面,只是这话一出,原先肆无忌惮的吵闹声就这么消停了,随后断断续续响起的,全是告别声。
“韩兄告辞。”
“恭喜恭喜,改日再聚。”
················
这大概是什么长辈,如此有威慑力,周童原本在腿上喜服上攥出褶皱的拳头听着这不断离开的声音,终于放松下来,这闹婚房可是百年传统,闹的不成样子的,周童在原来村子里也是见过的,新郎被绑在树上,几个闹婚的人脏手都隐没在新娘子火红的喜服下,轰天的吵闹声盖住了新娘的哭叫。
后面发生了什么周童不知道,他只知道第二天,那个被闹婚的新娘子就吊死在了村头的歪脖子树上。
好在韩家没有这样。
周童觉得这大概可能就是弟弟周棋在外面学会的“尊重”吧。
他听着对方的脚步走到跟前,红色的绣鞋,上好的绣功连他都看得出来,只是猛然一眼还没来得及细看,他就一下子屏住了呼吸,松开的手又不自觉的攥了起来,他的丈夫,是要来掀他的盖头了。
婚礼最重要的环节,掀盖头,交杯酒。
新人相看第一眼,一眼万年,此后余生都是要风里雨里扶持着走过去的,红烛交映,人面桃花,不顾日后会是什么样子,对面都不会忘记在新婚之夜,两人相见的第一面的。
这是周童,还没从学堂离开前,上过最震撼的一课,也是奠定了他从年幼到现在对成亲生活一切的美好幻想。
周童甚至抬了抬头,他想掀开盖头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丈夫,相公,未来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他抱着希望,绣花画鸟的盖头就这么被掀了起来,光明烛光从盖头遮盖的空间缝隙中挤了进来,周童在短暂的极速的明亮中看到雕花的桌椅,铺红的桌布,金器银器,还有那大红的长袍,深红的腰封,与那光洁的下巴。
然后唯一厚重的盖头就这么砸了下来。
它掀开了光明,也遮住了黑暗。
周童被揭开了一半的盖头,劈头盖脸的砸回了村头那个连孩子都能骂两句的傻子。
“百年族规传统,就是让我娶这么,这么一个玩意?!”真真是气急了,他这个二十多年没说过一句脏话的顺风顺水的韩家二少爷,在见了周童以后骂了他人生中第一句妄语,在他的新婚之夜。
“这他妈算什么?五大三粗的,看着能顶一个半我,长发细腰要什么没什么,看着就硬邦邦的,本以为脸能出众点,妈的,浓眉大眼的比我爷们,这他妈是娶回来当长工的吗?这他妈手粗的还不如我的丫鬟!”
“听说还是个傻子,这么个玩意嫁给我,那群狗东西是不是想折磨死我!”
周童那瞬间好像回到了被赶出书院那天,他记不起来那天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那时候的心情大概和现在十分相似。
“好了,别胡说了。”温润的嗓音制止了接下来更加难听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