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众人都没再?耽搁,进了定?州城,祝琬也鬆了口?气,两家府邸离得不?远,舒桐兄妹是将祝琬送到国公?府门口?,几人才道别,祝琬和?表家的兄长姐妹一同进府,她径直往外祖父书房去。
定?国公?陳明之半生戎馬,半生解甲,朝堂浮沉大半辈子,他?是看得清楚局势的人,当年放权离京,守在南州几十年,就是想保一家人平安,可很多?时候,是世事不?由人,他?这一生对朝廷是问心无愧,对早亡的妻子和?儿女却是有愧的。
他?放下筆,看向剛刚臨好的一幅字,恰此时祝琬进来,老国公?爷笑眯眯地引祝琬来看,“念念,来看看外公?刚写好的这幅字。”
祝琬心中原是有些焦灼的,可见到外公?没事,甚至还有心情在这里?臨摹字帖,原本紧绷的心弦也是松了松。
外公?是武将出身,少年时就在军中历练,领兵打仗的那些年,只持刀枪,未曾提过筆,只是后来释了兵权,赋闲在家,便三?不?五时地临摹些名家字帖,以前?在京中,爹爹还时常搜罗些古籍孤本送过来,这些年写得多?了,起笔之际也有了些当年大将军的杀伐果决意气。
祝琬站到外公?的身侧,看向案上墨迹未干的一副字,“……奈何以非金石之质,欲与草木而争荣……”
她心下沉默,但片刻后还是开口?道,“外公?这是服老了?”
这话多?少是有些不?敬长辈的,不?过老国公?并不?在意,反而笑起来,纵两鬓霜白,却不?减威严,他?看向祝琬的目光透着几分慈爱,“不?服老不?行,但外公?是人老心不?老。”
“我瞧外公?……”祝琬还想卖两句乖,冷不?丁地感覺到,书房另一侧的屏風后竟似有刀光,她心头便是一惊。
方才拿到刃光晃过她的眼,极快的一瞬,但她几乎是立马确定?这房中还有旁人,她不?敢声张,眸光落到外公?刚刚临摹的这篇《秋声赋》。
……
奈何以非金石之质,欲与草木而争荣?
念谁为之戕贼,亦何恨乎秋声!
祝琬不?动声色地以指尖在“戕贼”二字上点过,“外公?,我觉得这二字瞧着还是有些突兀。”
身旁老定国公怔了一瞬,拍拍她的手,“哦?嗯,这里?确是不?大好……”
他?一边嘟囔着要重写,一边起身朝着屏風走近,祝琬竭力让自己呼吸保持平缓,怕被人看出端倪。
几息之內,外公?一脚踹翻屏风和现身的人交起手来,祝琬慢腾腾走向门的方向,想趁机出去叫人,且也怕自己在这里反而成了外公的负担。
老人家是上过沙场的人,纵是年纪大了,但动起手丝毫不?含糊,书房內桌子屏风倒了满地,瓷器花瓶破碎的声响也惊动了外面的侍从,这会也闯进来護卫。
动手的那人本就不?是定?国公?的对手,方才已落下风,到这会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可祝琬提起的那口?气还没放下,便见到跪在地上那人下意识看向外公?身后的一名护卫,而那个站在定?国公?身后的护卫冷不?丁地拔剑刺向前?方的定?国公?后心。
祝琬猛地从身侧保护她的人中推搡而过,跑向定?国公?,她是没想太多?的,几乎是本能?一般,她伏在定?国公?身后欲以身相替,可预期中的疼痛并未发生,她回头看,那个举剑行刺的人胸口?插着眼熟的刀,旁边站着一脸冷色的周俨。
他?手臂应是伤到了,血迹蜿蜒流过他?紧握成?拳的手,另一只手将刀从以断气之人的心口?拔出,将祝琬揽进怀中,他?眉皱地极紧,神情中带着隐忍的痛楚,“伤到了嗎?”他?低声问她道。
“没……”
祝琬摇摇头,她此时脑中一片空白。
今日回府她来这一趟就是想将周俨就是陳毓的事通外公?说?清楚,朝廷这一番动作,摆明了接下来还会有大动作,她的家族是不?可能?在这样的亂流中独善其身的,那很多?事情就不?能?再?隐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