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俨靜静地任她看,不知怎地忽而想起当日在那个小巷,雪亮寒光掠过她苍白的脸,她被他和如期吓得闭着眼睛,怕知道不该知道的、看见不该看见的,也正因为她闭上眼,她才没有看到他那时望着她的眼神中?掩盖不了的喜悦,正如她此时微醺,眸光不复平日清明,便也瞧不见他此刻望着她的神情。
她很快就认出了他,于是她又朝他跑过来,抱住他后踮起脚蹭蹭他的脸颊,“凉凉的,好舒服。”
縱然跟着她走过来的这一路,他想了很多,也想着克制自己的感情,这会?还?是控制不住地側头去亲吻她脸颊,亲一下,他心头便软一分。
罢了。
周俨将她抱起,来到水池岸边坐下,让她坐在他怀中?,于是他和她之间又多了一个细细的吻,投影在水中?的月儿似乎都觉得害羞,无声地移去水面的另一边。
这是一个绵长的亲吻,吻得祝琬那点上头的酒意渐散,后知后觉地思考自己今晚离席后都做了些什么,回神后她靠在他怀中?,脑海仍有些茫然。
她偏头看他:“那会?偷听我和舒桦哥哥谈话?的是不是你?”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故而才和那个舒桦说些那样的话?。
祝琬笑?笑?,并未否认,不远处的水面映着粼粼清辉,她忽然想去踩水,方才就想,可她一想到若是湿了鞋袜,还?要自己走回院子里,这边离着她住的小院子还?挺远的,这会?正好,可以?让周俨抱她回去了。
她身前往水边去,身后周俨忽然道:“这水塘有什么意思,从小到大?见怪不怪的,不如跟我去做点更有趣的事?”
他语调漫不经心的,祝琬因为他的话?怔怔回过头看他,“什么事更有趣?”
她现?在就觉得踩水是天下最有趣的事。
“去杀人。”
他站起身朝她走过来,将自己不离身的佩刀交到她手中?,冠玉一般的漂亮面容上掠过冷冽的寒芒,“琬琬,我们去把那个纪清杀了,想去吗?”
闻听此言,祝琬登时清醒了大?半。
杀了纪清!杀人可太容易了,白日里舅舅也是想杀了他的,但舅舅没动手,因着如今都知道那个位置已经是周俨的囊中?之物,侄子是侄子,天子是天子,更何况周俨这个侄子身份还?是个没血亲的,是以?即便是当时舅舅恼火至极,仍是克制了自己的脾性。
她想了很多,但是最后她仍是按着自己的心意,坦诚地朝他点头,“想。”
周俨眼尾染上点点笑?意,他朝她伸出手,“走吧,去看看我们这位姐夫现?下睡了没。”
祝琬以?为这人至少今夜是睡不着的,可到了白日来过一趟的纪氏后宅,祝琬和周俨划开主?卧的门闩。大?抵是听见有人进门的声音,屋内没再有什么动静。祝琬听不出,但周俨听得出,里面人呼吸急促,心跳声砰砰地在装睡。
祝琬走到床边,迟疑了下,她怕看见点不堪入目的场景,但她还?是用周俨那柄刀挑开帘帐。这人都是将死之人了,縱是当真看见了她也不怕。
室内没什么光亮,旁边周俨像是瞧出她的心思,递过来张火折,祝琬接过来,将旁边的灯烛点燃,烛光映进来,她借着光亮打量纪清,这一看便清楚多了,他眼珠子不住地动,还?竭力屏着呼吸,装出一幅睡着的样子。
她拔出周俨的刀,不欲多言,只?想赶紧了结这人这条小命,听出兵刃出鞘的锵啷声响,纪清装不下去了,他翻身滚落在地上也不敢抬头看,浑身发颤只?不住地求饶: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什么都没看见,求求您高?抬贵手,贱内是相?府祝氏女……”
他话?都没说完,祝琬已经将刀刃刺进他胸间,纪清胸口剧痛的同时错愕地抬起头,见到是祝琬和周俨二人,他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痛楚从伤口蔓延全身,他慢慢倒在地上,瘫着说不出话?来了,祝琬将刀连鞘还?给周俨,她眼都不眨一下直直看着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