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梁王府那些门客,我都让人去查过。”
说到这,他低笑了下,再度开口,语气便带着几分讥嘲。
“对这些人,怕是连景钦自己都没我知道的多。”
虽然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但祝琬仍是不大习惯他直呼梁王的大名。
景是当朝国姓,民间便是同姓景,当时也会去避讳,户部对此是有规定的,而平时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便不会直呼皇族之人的姓氏名讳。
这么些年,祝琬都从未从谁口中听过这个姓氏。
这会每次听陈毓提到,都觉着莫名刺耳。
“所以古康说的那些事,确是发生过?”祝琬忍不住问道。
闻言陈毓转过头看向她,那双眼暗沉沉的,瞧得人心慌。
“你不是不信我,这才自己去问?”
“现下又问我做什么。”
“……”
祝琬的心思被他道破,难免有点底气不足。
“你愿意说便说,不愿意说便不说。”
她忍不住仰头看他一眼。
“我也并没有特别想听。”
说完话,半晌旁边人都没动静。
祝琬狐疑地再度仰头看他一眼,正对上他垂眸望过来的眼。
她眼底映着点点月色,他眸中却没有半点光亮,只有垂而长的眼睫微微地颤。
“你想我帮他。”
陈毓转开眼,缓慢而笃定地道。
“如果他的话是真的,那我确实不希望梁王势大。”祝琬轻声道。
“为什么?”陈毓问。
祝琬看着夜间空旷的原野。
这样好的土地,原应有耕田有鸡舍,旁边应该有农庄有学堂,有垂髫老者抚丈而笑,有稚龄童子追跑而嬉闹。
如今只有荒地,地上印着斑驳血痕,有大火焚烧后的屋舍,还有一路上不计其数的流民,衣衫褴褛地沿街乞讨。
梁王景钦占据此地数年,他带给这里百姓的,便是这些。
只有这些。
“他不配。”祝琬忿声道。
“私德不修,君行有亏,他若是当真得了禹州,禹州百姓更无活路了。”
祝琬本是有感而言,方才在帐内不方便,实则她听古康的那些事,听得又是恼怒又是难过。
她心疼古康口中的那个媛妹,也不知道这些年,梁王又有了多少个“媛妹”。
她其实有些失言了。
她不该议论这些事,更不该与同为叛军的陈毓说这些话。
可她话出口,身旁人便静了下来。
他没像此前很多次那样,说些惹人生厌的话。
而是沉默着,无声地望着面前空旷寂静的平原。
许久,他平声道:
“你高看我了。”
“我同景钦,也没什么区别。”
此言一出,本自顾自想事情的祝琬顿住了。
片刻后她看向陈毓,眼神带着几分莫名。
“我只是说梁王不配。”
“但我也没说,你比梁王更好吧?”
“……”
祝琬话音落下,陈毓那张平平凡凡的脸上露出几分错愕。
不待他反应回神,便又听祝琬道:
“我不了解梁王,今日还是头一遭听到他的事,随口说了几句狂话而已。”
“梁王再如何可恨,可到底也是皇室的人,名正言顺,身边自有愿意追随他的人,哪里轮得到我来置喙什么。”
祝琬说到这,心思也比方才清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