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了旨意,烟州贪墨案未曾尘埃落定之前,不得走漏风声,所以皇帝让他和楼轻霜一起交出一个梳理好烟州税银问题的折子,他们二人甚至不能找兵部或者东宫的其他人搭把手,顶多只能用用许堪和那几个本就参与调查此事的飞云卫。

就这么几个人,沈持意想当然以为那账册就和在户部看到的账册差不多,看个几本几页,再让楼轻霜誊写个好看的折子出来,便差不多了。

怎么会这么多!?

许堪未答,楼轻霜便平稳答道:“这些是暗账,和烟州明面上直接上报给户部的明账不同。殿下现在看到的,是臣在烟州的数月以来,手底下的人分散从田户、商户、皇商等渠道或探听、或询问而来。陛下不允打草惊蛇,有些涉案的商贾、地方官员不可能主动告知,我们也不能明目张胆去问,便只能旁敲侧击,因此零零碎碎的账目还有很多。”

“直接下旨抄家不行吗?”

“若贪墨属实,”楼大人此刻说话还留有余地,“烟州官员家里能抄没出来的钱财,或许并不会是真正的贪墨之数。陛下让我们做的,便是确切地给出一个范畴,这才能基于此追溯。”

沈持意没想明白:“为何?”

就算抄没不出所有税银,把人抓了逼问呗。

一年的税银罢了,以刑部的手段,难道还没办法从细皮嫩肉的官吏口中挖出实话?

“烟州官吏既然有那个心思筹谋至此,昧下税银,为何不干脆做得漂亮一点,给出个看上去不算太差的数额?交上来一份谁都知道数额不对的账目,岂不是等着人去查?”

楼大人说着,已开始从一大叠账本中抽出账本,随意翻动一下,分门别类摞好。

“假账本是为了瞒天过海,可只要数额不对,陛下必然会起疑,账目做得再完美无缺,朝廷若是真想查,最终都会彻查到底。”

“多此一举,得不偿失。”

“他们还有别的问题?”

沈持意眨眨眼。

“殿下认为呢?”男人反而问他。

沈持意一愣怎么还给他出题考上了?

他鼓了鼓腮帮子,还是认真思虑了起来。

既然已经被分配了烟州这事的差事,推也推不掉,无论是要当一个勤政爱民的储君,还是真的为了羌南戍边军和不知情的百姓,他都确实得好好处理此事。

太子殿下低头看起了自己写的奏折,闭口不言。

楼轻霜和许堪也没有开口,都任由他思量。

时辰渐晚,帝都的暴雨从无长久之时,早已化作绵绵细雨。

长风送来混着泥土味的水汽,同屋内的笔墨纸砚芬香相撞,沁人口鼻。

楼轻霜整理分类着账册,太子殿下在淅沥雨声中沉思。

许堪和几个暗卫在一旁搭手,抬眼就见如此画面,暗自嘀咕。

好一幅岁月潺潺君臣相宜的悠悠画卷。

小殿下今日都敢谏言到陛下那,不论前事如何,将来未必不是一个明主。

可惜小殿下这身体……

许堪转身,出了屋,没过多久又进来了。

沈持意想着想着,面前骤然多了一杯热茶。

他困惑转过头。

飞云卫统领体贴道:“殿下多喝点热茶,暖暖五脏,莫要受寒遭病,若是暖炉熄了,殿下记得吩咐卑职等人去换一个,若是身上冷了,殿下开口,卑职这就去拿点褥子毯子来。”

“注意身体。”

“……?”他茫然点头,“哦……”

他客套地喝了口茶,正好想明白了楼轻霜希望他了解的事情,开口道:“楼卿刚刚的意思是,烟州贪墨,并不仅仅在宣庆二十二年。往年那个烟州上交户部的‘正常’的数字,很有可能其实已经是克扣一部分税银之后的款项。对吧?”

“烟州官场经年糜烂,不可能贪墨仅在一朝一夕,很大可能他们早已骗过朝廷多次。去年烟州应该准备和往年一样做,或是编一个天灾、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