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大人可谓是区别对待的一把好手,一边让太子殿下穿着简朴,一边自己穿着苏涯买的江南织金锦,清贵不凡。

这人又久为重臣,一身庄肃高位之气浑然天成,身侧跟着的奉砚也明显不是普通侍从。

那几个纨绔一眼看去,不由得便已经有些收敛。

有人怵了怵,复又嗤笑:“怎么?抢人?”

楼轻霜不说话,只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往前一扔。

最前头的纨绔接过一看,明显价值不菲的玉牌之上只刻着一个“楼”字。

“楼家人……”

皇后母家,世代阁臣。

前几日那位素有幽兰君子之称的楼家幼子还入了内阁,成了大兴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阁臣。

风头无两,何人敢在这个时候碰楼家的锋芒,亦或是冒楼家的威名?

楼轻霜自然不能说这是东宫座师带着太子殿下逃课,可仅仅一个“楼”字的玉牌也绰绰有余。

沈持意以为这人下一句便会把他认作朋友,就这么化解这可笑的窘境。

却听这人冷冷道:“是诸位在抢人。”

沈持意:“……?”

抢人?

抢谁的人?

谁是你的人!

骥都的望门世家子弟,或多或少都有楼轻霜刚才扔出来的那样的玉牌以显身份。

楼轻霜没有点明身份,只用了楼家的名头,那些人似乎也没有足以见过小楼大人的身份,只当是楼家哪个子弟,倒也没有多畏惧。

楼轻霜若是说沈持意是哪位世家朋友,酒鬼们保不齐还要看看身份验证,可这位楼家的公子直接这么一说,其中含义不免让人想入非非。

那几个纨绔子弟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不想和楼家子弟相争,让仆从把玉牌还给楼轻霜。

男人望着那些人的身影,眸光沉冷。

他若是做得再好一些,本该神色平常,再加上一些愤怒之色,演出一副愤慨少君出事的样子。

可他都没有这么做。

幸好这些人散了,周围的人也没在看着。

只有沈持意瞧见这一闪而逝的,莫名的冷意。

那人看着那几人回了屏风后,复又收回目光,缓步走到沈持意面前。

沈持意从头到尾就这么站着,看着楼轻霜吩咐奉砚去买个东西,随后独自走到他的面前。

这人和他说:“刚才那几个人似乎就是酒楼的东家,不少打手和伙计都看着我们,飞云卫还未回来,此刻和他们起冲突必然会闹大。”

沈持意也不想闹大。

收拾这些人很容易,也有的是机会和方法,但不能现在就让所有人都看见太子和阁臣在酒楼内和几个上不得台面的纨绔动手。

这事宣庆帝和飞云卫一定会知道,但是皇帝知道无所谓,不能让所有人都在此时此刻围上来看热闹。宣庆帝要脸,真这样了,定然会收回他的出宫令牌,他以后还怎么光明正大出宫?

楼大人仿若一个贤良温和的臣子,放缓嗓音,劝慰他:“殿下莫要气恼,不必理会他们,待得殿下安全回宫之后,臣会派人来这酒楼,追究这些人冒犯之罪……”

语气却倏地低冷了许多,“定不会轻饶。”

“刚刚臣那般言说,实在是权宜之计,请殿下恕罪。”

他也知晓要算账要问罪现在都不太方便,不如先离开再说。

他低声问:“那我们现在先离开?”

这时,奉砚快步跑回来了。

沈持意定睛一看,发现奉砚手中多了一个竹编的白纱幕篱刚才楼轻霜居然是让奉砚去买这个的。

买幕篱干什么……?

“殿下现于人前易惹祸端,离开前,且遮挡一二。”

楼大人从奉砚手中接过那幕篱,在他茫然的注视之下,慢条斯理戴到他的头上,轻轻在他的下巴处系上固定幕篱的绳结,徐徐松手,稍退一步。

白纱垂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