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笑眯眯地匍匐上前收拾散乱的密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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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说是现在去看裴知节,那便只能是现在。

楼大人拿着的处理裴家的两封奏折去内阁批流程,太子殿下则连东宫都没回,一出皇帝寝殿,便直接出了宫往裴府而去。

从前往来无白丁的相府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禁军,每日里只有白饭粗食能进得去。

皇帝让太子来是要来作秀的,自然需要有人把此事传扬出去。

太子仪仗浩浩荡荡地停在裴府门前,太子殿下又带着一队人马走过重重包围的禁军,来到裴知节房前。

他随意点了个暗卫就是最早皇帝赏给他的四个长得不错的暗卫之一,让人跟着他进去。

裴知节果然不行了。

屋内充斥着腐朽之气,须发皆白的老人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听到有人入内的动静,只稍稍动了动眼皮看过来。

沈持意站定在卧床前。

极低的嘶哑嗓音传来:“原来是……太子啊。”

“太子”二字先重后轻,似是有什么放不下的心绪,却又有什么不愿看的将来。

沈持意不知该说什么。

可怜也好,可悲也罢,半朝座师的辉煌还历历在目,可罄竹难书的罪行也累累难消。

他便照本宣科地复述了皇帝的意思:“孤替陛下来看看裴老。陛下有言,与裴老君臣一场,不论裴家之人下场结局如何,裴老的后事不必担忧。”

裴知节怔了怔,陡然一声冷笑:“后事……人活着瞧不见后事,后事里也瞧不见活人。”

沈持意无言。

裴知节又问他:“太子……咳咳,咳……阁臣空缺,楼轻霜入阁了……对吧?你、你记在楼皇后膝下……咳,如今你在内阁的助力,是不是、是不是楼轻霜?”

沈持意本来以为他是来听裴知节哭诉皇帝狠心的,没曾想对方根本不怎么在意皇帝说了什么,反而莫名提起了楼轻霜。

他一愣。

这一出神,便被裴知节看做是被料中的意外。

“芝兰玉树,气质天成,幽兰君子,温且不灼……楼饮川。”

“每个人都这么看他,我也一直这么看他。直到如今寸步难行,没有几天好活,躺在床上,站在局外,日日都在想,夜夜都在思……咳咳,咳……”

“想得突然、突然就没那么复杂了。”

“原来答案……很简单。”

“苍世子初入帝都的刺杀,是、是楼饮川告诉禁军此事。羌南军需被劫,是他……也是他!将此任托付于我……他明明事事都参与,却事事摘得干干净净!太子、太子啊”

他边咳嗽边大笑,笑得如哭如嚎,咳得如疯如魔,全然没有昔日半朝座师之庄严,大兴宰辅之风度。

“太子,你的助力,你本该最可信的助力……才是这个朝堂上藏得最深的厉鬼!!!”

行将就木之人的呐喊也不过气若游丝的轻言,只飘荡在屋内,飘入站在床边的沈持意的耳朵里。

但那就够了。

裴知节已经输无可输。他甚至从未做过这样大胆又凭空的猜想,可笑而又滑稽。

无所谓。

只要有那么一点的可能,只要能在太子心底埋下怀疑的种子,就像那可能是楼轻霜埋在宣庆帝心中的怀疑的种子那样。

让太子像宣庆帝怀疑他一样,怀疑楼家,怀疑楼轻霜……

裴知节觉得自己说得够多了。

但他喘着气,费劲力气撇过头,却见那跟着太子进来的暗卫面露震惊,呆滞不已,可太子却神色平静地站在那,过了片刻才皱了皱眉,看了看关紧的房门。

像是担心别人听到的样子。

裴知节一口气顶到了嗓子眼没来得及出来,又猛地咳喘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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