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意又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以他的功夫,自然察觉到了周围那微妙的变动。

但他根本无所谓。

他还巴不得这伙计是哪个知晓太子微服而埋伏在此的刺客。

可惜伙计清白得很,没有任何异样,引着他在一旁坐下,给他打了满满一碗茶。

几个暗卫稍稍松了刀柄。

“表兄”却在沈持意面前站定,陡然抓住他举碗喝茶的手腕。

沈持意不解抬眸。

这人用力抓着他的手,不让他动弹。

出城之后,楼轻霜但凡握到他的手,似乎都用力得紧。

这人的视线更是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身上。

在别人眼中或许是郑重的关切,在他这个知晓楼轻霜本性的人眼里,却像是个凝视猎物的鹰隼,随时随地都准备着将他叼进巢穴。

楼大人办差办得也太谨慎了。

把他这个储君看得这么紧,他如何寻找机会“意外”身死?

沈持意稍稍一挣。

楼轻霜居然更是用力一握。

“……表兄?”沈持意不得不出声,“你也渴了?”

楼轻霜似是才意识到自己抓得太过用力,松了力道,却还是没有松手,就这么拦着沈持意喝茶,说:“我确实渴了。”

伙计说:“您稍等嘞,我给您打一碗。”

“不用,给我个空碗,”楼轻霜淡然道,“江州路途遥远,省点银钱,我与表弟分一碗喝便好。”

沈持意明白了。

这是怕这一碗茶里有毒,要替他先试毒。

疯了吗?万一真有毒呢?

他皱眉,只好放弃茶里有毒的期望,问周溢年:“周大夫,你知晓我身体,这茶对我而言是否寒凉?”

周溢年和楼轻霜似是对视了一眼,也拿了个碗来。

太子殿下出宫喝的第一碗凉茶,就这么被分成了三份,喝得十分寒碜。

等到周太医闻了闻,喝了一口,点头之后,楼大人再一饮而尽,太子殿下方才喝上了茶。

喝得太累,沈持意再也不想喝了。

那伙计根本没怎么看他,若是杀手或是死士,怎么也要打量打量目标。

看起来,茶棚很安全。

“出发吧。”他意兴阑珊地起身,让人付了茶钱,上了马车。

结果楼大人又上了他的马车。

沈持意:“……?”

“先前同殿下提过,”楼先生一本正经,不知从哪掏出了还未学完的《论语》第一篇,翻开到第二页,“路途无事,正好上课。殿下的笔墨呢?”

沈持意懒洋洋地靠着:“没带,一不小心就忘了。”

“纸呢?”

“超级不小心地忘了。”

“滋啦”

沈持意闻声一看,瞧见楼轻霜居然直接从衣摆处撕了一块布下来!

这人又随手拿了个被扔在一旁的银骨炭,放在布上。

“那只好委屈殿下了。”

沈持意:“?”

至于吗?

楼轻霜不管他,又教了他一句论语。

沈持意满心满眼都是微服路上的写意,哪里听得进去?左耳进右耳出到最后,听见这人和自己说:“两个时辰后我们会到歇脚的客栈,‘这张纸’必须是满的,请殿下记得到客栈之时交课业给臣看。”

楼先生说一不二,不给太子殿下拒绝的机会,在启程前下了马车,回他自己那辆和周溢年同乘的马车去了。

徒留沈持意一人,脑洞空空,和那空白的白布还有一块银骨炭面面相觑。

那一头。

楼轻霜刚上车,周溢年便立刻极为小声地问他:“我问了奉砚黄凭今日把需要的东西给你了?”

这话说的,不明白的人听了,还以为是通行文书。

明白的人却只是轻轻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