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溢年轻轻摇头。
奉砚无声叹气。
楼轻霜已经独自走到狼狈倒地、五花大绑的云二面前。
他稍稍俯身,拔出封口之物。
“阁下。”
男人嗓音分外平和,不像是在对一个潜藏多日的细作,而是在茶楼棋桌旁同人轻谈。
“楼某在宫中,自小跟着飞云卫习武,知晓一些暗卫的规矩。严刑拷打或是普通审讯,对你们都没什么区别,楼某便不干这等无用之事。”
“方才那般说,只是为了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云二自嘲一笑:“大人是不打算审了?倒是多谢大人。既如此,大人可愿给我一个痛快?”
云二心下松了口气。
他被抓的那一刻就知道活不了,此时能要个痛快,已算是个好结局。
“阁下没有别的想说的了吗?”对方道。
云二一怔。
他摇头。
“想说的已经说了,大人也都听了。大人,动手吧。”
他闭上眼,引颈就戮。
可素有贤名的楼大人却轻笑了一声。
“看来……”那嗓音分明是熟悉的,可语调确实从未出现在这个嗓音上的冰凉,“你不是枭王的人,也和楼禀义没有关系。你们的刺杀算不得漂亮,背后的主子也不是什么能人。苏家?”
云二没有反应。
楼轻霜又说:“苏家得了陛下默许,肆无忌惮在宫外对太子动手。苏家以为你是他们的人,其实你是天子暗卫,你一直都是天子暗卫。对吗?”
“而你刚刚所说,是苏家的想法,你说出苏家的想法,想让我们只怀疑苏家,而想不到陛下。”
云二猛地瞪大双眼他分明一字未说,楼轻霜缘何突然一清二楚?
又为何提到了那位疯了许久的枭王?
面前的男人从他的反应得到了答案,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
云二一晃神,奉砚已经拔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他的心口。
这本是他自己要的一个痛快。
却听楼大人用着清雅的嗓音,一字一顿道:“下手别太狠,我还没告诉他,刚才那番话错在哪了。”
他的语气愈发平缓。
“别让人怀揣着不明白死不瞑目,不好。”
奉砚漠然:“是。”
刺入心口的刀子落得很慢很慢。
云二骇然间,刚要张嘴,那侍从却捂住了他的嘴。
男人只想让他听。
“你刚才说的道理其实没错。”
太子若是登基,楼家从龙之功太大,楼轻霜又已受封太子少师,将来若是成了太傅,列三公,管六部,少不得要被天子忌惮。
谁听了这话都得为自己打算打算。
可是……
楼轻霜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觉得好笑。
奉砚面不改色地转动匕首。
楼轻霜笑出了声。
可是谁当太子都会忌惮他。
不是沈持意,也是别人。枭王会,太子会,谁都会。
因为皇后是在宣庆元年十月初三于宫中生下他的。
宣庆帝夺位登基立后,是在宣庆元年的正月。
沈骓可能是他的生父,也可能不是。
不论太子是谁,都没有太子可以在知晓这一点之后心无芥蒂。
功高盖主固然难以全身而退可他从来就没有全身而退之说。
但这些事情便没必要让一个小小的暗卫带去阴曹地府了。
楼轻霜只说:“若苏家是你真正的主子,你便不会说刚才那番话让我们怀疑苏家。”
云二在剧烈痛楚下颤动不已,目眦欲裂,满目皆是困惑与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