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厢边角摆着铜金镂空罐,罐里接连藏着三个更小的镂空罐,最里头装着烧得正好的银骨炭。

茶香沁鼻,暖意袭人。

沈持意这个假的病秧子倚靠一侧,被炭火烧出的暖意拥抱其中,怀中还不得不捧着个烫手的汤婆子。

热得厉害。

他掀开窗纱。

冬春交叠的风随着天光泄入轿厢,寒凉贴面。

一旁与他们交错行过的景色落在他的眼底。

正是椒芳道上那一纵梅树。

高妃最终还是没放过剩下的梅花。

一眼望去,红砖墙前连绵成片的树枝纠缠在一起,愣是一朵花都找不出。

唯有还躺在临华殿的那一瓶花枝还留有最后几分艳色。

椒芳道常有贵人们往来,宫人不敢懈怠,早已把几日前的飞雪扫了个干净。

素净得全然看不出曾经有一道血痕蜿蜒而过,他那夜悄然无声插下的梅枝更是不见踪影,不知何时随着风雪远走了。

沈持意想起了血肉模糊的御史,想起了死得不明不白的卫国公世子,还想起了方才宣庆帝意味不明地提起他的母亲苍王妃。

皇帝说他不像苍王……

此言似乎只是初次相见的寒暄,可说者不知有没有心,听者却有意。

他顿觉心凉,身上暖意骤散,把着窗纱的手略略一松。

窗纱复又垂下,隔绝了不断远走的皇城风光。

沈持意坐在里头,无心享乐饮茶,眼睁睁看着壶口冒出的热气消弭。

一声轻响,轿辇稳稳落地。

高惟忠隔着轿厢帘门:“殿下?”

沈持意闻言下轿。

眼前却不是什么宫殿,而是乍一眼望不见尽头的亭台水榭。

入口处立着牌匾,上书“舟湖”二字。

他对这里有点印象。

楼皇后喜欢弦乐之事,宣庆帝为博其好,特意在宫中造了这么一处轮廓如巨舟的花园,专供司乐。

可他又不会这些雅致的东西,把他带来这里干什么?

高惟忠看出他的疑惑之色,笑道:“皇后娘娘前几日得了个失传已久的乐谱,谱曲并非当朝流行的记法,其中有许多意味不明之处。教坊司无人能奏出神韵,太常寺的几位大师也无能为力,娘娘便召了小楼大人一试,小楼大人果然不负所托。娘娘起了兴致,便又召了几个乐师来此,相助小楼大人,将曲谱重新编纂,顺便编排舞乐。”

沈持意微讶:“小楼大人善音律?”

原著里没有提过。

不过……论及楼轻霜和皇后的关系,楼轻霜确实应该极善音律。

皇后出自楼家其中一个没落支脉,封后之后,支脉跟着显赫起来,连楼氏本宗家主也主动和皇后走得近了些。

楼轻霜身为楼家主的幼子,出生没多久,就经常被楼家人带着来往于皇后宫中。

巧的是,小楼不过几岁稚儿的年纪,个性便和楼皇后愈发相似,越长大越像,因此在一众楼氏子弟中最得帝后喜爱。

皇后喜欢,宣庆帝干脆将人养在宫中。

楼轻霜可以说是楼皇后带大的。

原著里没有说楼轻霜的音律喜好,但是写了楼皇后才名满帝都,音律造诣堪比大家。小楼大人会跟着这位族姑研习音律才不奇怪。

高惟忠正好说出了沈持意心中所想:“那是自然,小楼大人小时候住在宫里,老奴常听到他奏乐呢……”

大太监一顿,“殿下同小楼大人熟识?”

沈持意心下一惊。

他疏忽了!

他刚才的反应像是早就认识楼轻霜一样。

虽然他确实认识。

单方面认识。

高惟忠突然这样打探他的口风,显然是怀疑了什么。

他赶忙整肃神色,头头是道:“算不得熟识,谁没听说过饮川公子的君子雅名?两年前辰陇一战就在苍州边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