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家是皇后母家,宫中常有车马来接族人进宫。

魏白山探出头来:“请问小楼大人在吗?”

“赶巧,刚一刻钟前回来的。”

魏白山跳下车来,吹着冷风,搓了搓手,看着这宫中爬得高的宫人多少都有些熟悉的高门大院,神色格外凄凉。

他很不想办这个差事。

当初他替太子殿下去鹊明楼买歌女的时候,只觉得小殿下风流,不少皇室宗亲和官宦子弟也是如此,没什么好稀奇的。

还行。

今夜他替太子殿下把暗卫安置在临华殿给内眷住的宅院时,也觉得大兴男风盛行,权贵养男宠者众多,太子殿下只要不荒唐得太过,就是皇帝也不会管什么。

也还行。

但他没想到他们殿下一山还比一山高。

魏公公抱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心哄好了自己,一板一眼地说:“传个话,太子殿下有言今日得见小楼大人,惊为天人,如睹玉兰,念念不忘,不做点什么实在难以安心,特命我等连夜买下帝都所有玉兰赠与小楼大人,聊表……”

门前传话的护卫已经尽皆愣在原地。

魏白山深吸一口气,豁出去道:“聊表爱美之心!”

话音落下。

长龙般的车架旁,宫人们接连扯下挡风的粗布。

一车又一车的玉兰花显露而出,落入月色之中。

夜风悄然路过,送来满怀花香。

全帝都的白兰都被那天潢贵胄一夜之间搜刮而来,铺天盖地般盛开在楼氏门墙之外。

第24章 厚恩

白兰花瓣如泠月驻留人间,零星花瓣摇晃坠下,轻吻长街,又被轻风扫走,踏入灯火辉煌的骥都。

袅袅花香散入千风,丝丝缕缕淌过喧闹长街,寂寥万巷,流入与楼家相隔甚远的另一处高门。

裴府内宅中。

“啪”

茶盏猛地被摔下,滚烫的茶水四处迸溅,瓷片碎了满地。

奉茶的仆人还躬身捧着茶盘,被吓得颤了颤,怕触了霉头,惊惧跪下。

裴贵妃摔了一个还不够,抬手又要扔。

负手背身立于一旁的耄耋老者适时开口:“贵妃,够了。陛下体恤你丧子之痛,让你回门修养,你在家中若是言行无状,被人看在眼里,有些话传到陛下跟前,不好听。”

裴贵妃面露不甘,举着那茶杯半晌,最终还是愤愤放下。

仆从如蒙大赦,就那么跪着徒手捡完碎瓷,囫囵以衣袖拭去茶水,不敢再听下去,手忙脚乱退下了。

屋内没了人,她才咬牙切齿道:“父亲没听到刚才传话的人是怎么说的吗?这小儿偷了我儿的太子之位,我儿尸骨未寒,他便已经借着东宫权势,欺男霸女,草菅人命,铺张浪费,胡作非为!将整个帝都所有的玉兰都送给朝中大员这样的事他都做得出来!”

“立储以后,他至今不曾来我宫中请安……沈持意如今如此亲近楼家,日后”

“哪有什么日后?”当朝首辅裴知节回过头来,打断了她,复又放缓语调,“陛下放着帝都里的宗室不选,选一个远在荒州命不久矣的病秧子来当太子,这其中用意,你应该能想明白。”

“能当皇帝的太子,才是真的太子。至于太子如何跋扈,那是言官的麻烦,对我们不重要。”

“陛下在这个关头让你回家暂住几日,便已经是疑心你我手伸得太长。你我此时更该谨言慎行,莫要马失前蹄。”

裴贵妃不语。

她方才不过气劲上来发泄一二,三言两语间已冷静下来。

裴相所言,她也知晓。

裴家如今的处境算不上好。

前太子病逝后,宣庆帝封锁消息,飞云卫日夜兼程赶赴苍州,将还是苍世子的沈持意接进宫。可沈持意在骥都城外突然遭人刺杀,刺杀者身份查清,全都是不知被何人放出的死囚。那些人本就是因杀人越货而被朝廷缉拿的亡命之徒,还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