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意在高楼明窗旁饮了些温酒,吃了些甜糕,还想着多逍遥一会再回去。

天边陡然一阵闷雷声敲击人世,嗡然震耳。

眼看要落雨了。

沈持意慵懒地伸了伸腰,拢袖披衣,将自己带出门的所有银子都放在桌上当做账款。

“乌陵,走,回去。”

“公子不多懒会?”乌陵看出他不想回到宫里。

他摇头:“差不了几个时辰,看架势,恐怕是越下越大的倾盆雨,早些回去你赶车容易些。”

话虽这样说,暴雨还是倾覆得比沈持意乃至于来往行人预料得都要快些。

乌陵刚刚把马车架出酒楼,豆大的雨点便猛地坠下。

行人大多措手不及,连忙掩袖疾奔。

沈持意掀开窗纱望去,眨眼间长街小贩收了不少,隐约几个来往的人影尽皆步履匆匆。

寂寂长街之上,马车前方,唯有一白衣身影闲庭信步,撑着伞,慢悠悠的。

是楼轻霜。

小楼大人午时前后便在这,如今还在这一块,后方又是卫国公府……这人果然瞧见了他,推及岭安苏氏,又推及卫国公府,和他前后脚去了国公府。

如此阴雨天,居然不差人去楼家找个马车来接,只拿着卫国公府一把伞走在街上。

也不知是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眼看马车就要驶过那人身侧。

他其实无所谓以太子的身份遇到楼轻霜。

他今日出宫是秘密,却也只是明面上的秘密。暗地里,皇帝既然会知道,那么一直在布局的楼轻霜自然也很有可能知道他今日在附近的酒楼吃过酒。

但他若是以自己的真实身份同楼轻霜接触太多,未免不会有所疏漏被楼轻霜察觉。

他正想放下窗纱,装作没看见,和那人擦肩而过。

却见楼轻霜在街边房檐旁停下脚步,问站在檐下躲雨的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姑娘:“你家中长辈呢?”

男人身形高挑,撑着伞上前,覆下的阴霾近乎将小姑娘淹没。

小姑娘抬头看向他,双眸滚了滚,懵懂地说:“在家呢,我偷跑出来玩。”

男人缓缓俯身。

若是旁的陌生男子如他这般年纪与身量,靠近孩童的一瞬便能将人吓跑。

可他气质温雅而平和,像是深林雨中踱步的仙人,小姑娘不但没躲,反倒眨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随后男人把手中的伞塞到了她的手里。

楼轻霜不疾不徐道:“回家吧。”

“谢谢哥哥!”

楼轻霜纠正她:“不是哥哥。寻常人娶妻得早,如我这般年纪,或是大上个几岁,已经能当你父亲了。”

“那你娶亲了吗?”

那人不假思索:“娶了。”

马车中的沈持意:“……”

果然是伪君子!

楼轻霜直到原著主线结束都没成亲,小姑娘都骗!

被骗的小姑娘还乖巧问道:“那叔叔的妻子会来接你吗?”

男人没答了。不知是不是终于发现骗一个小姑娘无趣。

他只说:“回家吧。”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撑着楼轻霜的伞,悄然跑走。

站在房檐下的人变成了楼轻霜。

沈持意以为这人带了随从,或许在等着随从来接,一把伞无足轻重。

可他眼看着男人目送小姑娘消失在街尾,竟对这越来越大的雨势视若无睹,径直踏了出去。

……不怕淋雨吗?

以这人穿衣束发都必须一丝不苟的苛刻,应当对雨水加身格外不适吧?

不对。

想这个干什么。

他撇了撇嘴,彻底放下窗纱,低声对乌陵说:“别管他。”

马车再度悠然前行。

车轮滚动间微微晃着车厢,暴雨送来的冷风一下一下吹着两侧窗纱,吹得窗口一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