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恩荣宴, 不过因着近日又有濯影司在调查春闱舞弊的流言四起,兼之谢枕川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声,他今日所?过之处,无不是?鸡犬噤声, 奸邪惊骇, 百十文官凑在一处,气势上?竟也远远不及他一人, 偶有几个问心无愧之人, 想来结交敬酒的,想要上?前结交敬酒的, 也都被他一一拒绝, 只是?他坐在上?席,开宴时三杯御酒却是?免不了的。

可那谢徵席间饮的酒分明?比自己还多几分,他表露心迹时,怎的不见梨瓷这般问话?

谢枕川越想心中?酸意越甚,他微微垂眸,掩下眼中?汹涌的情绪, 只是?语气不免幽怨起来,“不及探花郎十一。”

梨瓷完全没察觉他话里的醋意,甚至还点点头,斩钉截铁道:“那便是?喝了。”

……谢枕川气得?不轻。

饮醉的分明?是?她,不过是?生辰宴上?一杯醴酒、一杯葡萄酒, 她便哄得?自己拳拳之忱吐露了心声, 转头却又将自己的陈情给忘得?一干二净。

谢枕川心中?气恼, 恨她是?个榆木脑袋,偏生还没有生气的名?分,只能压下心头的情绪, 幽幽道:“嗯,大约的确是?我喝醉了,不然怎会?忘了,假的永远代替不了真的。”

这话说得?越发扑朔迷离了。

“什么真的假的呀?”梨瓷听得?摸不着头脑,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恕瑾哥哥,你真的喝醉了,我扶你去?用些醒酒汤可好?”

她说着,便要去?拉过谢枕川的袖袍,好让他借力靠在自己身上?。

谢枕川只让她扯着自己的袖子,身子却岿然不动,他并未应好,反而借着“酒意”,理直气壮地兴师问罪起来,“方才那谢徵明?明?不愿入赘,还妄想与阿瓷结亲,为?何不拒绝?”

他那番“不要着急拒绝”的话,一听便知是?哄小孩的,她竟然还中?计了,也不知中?的是?那厮的缓兵之计,还是?美人计了。

梨瓷老老实实答道:“我拒绝了呀。”

“哦?”谢枕川气极反笑,只当她是?拿话来哄自己,“看来我真是?醉得?不轻,居然连个阿瓷的一个‘不’字都不曾听见,莫不是?在梦中?拒绝的?”

“虽未言明?,但?我心中?当真是?这样?想的,”梨瓷见他不信,认真地同他解释起来,“两家本是?旧识,他方才都那样?说了,总要留些颜面。日后由兄长或者爹娘出面替我拒绝,自然也是?一样?的。”

说罢,她又顺着谢枕川的话,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展颜道:“说来也巧,生辰宴那晚,我的确做了一个梦。”

谢枕川的心情还不大好,此刻也只是?懒洋洋地抬眸看她,“梦到了什么?”

梨瓷眼中?泛起潋滟波光,如数家珍道:“梦到了我的未来夫婿,他喂我吃葡萄,甜津津的,还答应我,他会?入赘的。”

她笑得?眉眼弯弯,全然没发现身旁人骤然睁大的瞳仁。

谢枕川看起来很镇定?。

方才的气恼、不甘,以及浓浓的醋意,都在听到梨瓷那番话的瞬间烟消云散了,紧接而来的便是?欣喜若狂。

这和她答应与我成亲有什么区别?

他听见自己朝梨瓷道:“阿瓷,你先?在此处等我片刻。”

说罢,谢枕川便转身进了假山。

此处山景深幽,除却奇瘦险石,还有一处飞瀑,从假山高处跌落下来,又引水为?涧。

谢枕川掬起一捧清水泼在脸上?,水珠顺着紧绷的下颌滚落,冰凉的山涧也浇不灭心间的灼热,他索性将整张脸都埋进水中?,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总算是?冷静了些。

他在心中?回味这方才那句话,越想心中?越是?甘甜,又反复了几次,这才拿出随身的锦帕,仔细擦拭干净脸上?的水珠,整理好仪容,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春光宛如一层薄纱,轻柔地漏过假山石洞,落在有情人的身上?。

山石间忍冬花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