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膝上,素笺上铁画银钩的字迹已经映入她眼帘,“恕瑾哥哥在写什么?”

谢枕川伸手一揽,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

清凉的微风破开夏日的沉闷,带来丝丝缕缕的甜香。

他眉眼舒展起来,手指轻轻搭上她的手腕,感受着指下?跳动的脉搏,“闲来无事?,将阿瓷的药方略改了改,再过半月,便?应当无碍了。”

除却寻常的药物?剂量、君臣配伍,后面还有冗长的补缀:若有发热、脉象沉迟,药方可添附子三钱,与生姜同煎;若见弦数则换柴胡,添一钱黄连……

梨瓷第一次见这般详尽的药方,她本就怀揣着心事?,此刻不由得拉着他的手,将自己圈得更紧了些,声音也有些急切,“若是我觉得药苦呢?”

她是抱着药罐子长大的,喝药时最是乖巧,从不要人哄,难得的无理取闹,却越发让人心疼。

腕间轻柔的力道?松开,修长手指替她翻过一页,上边事?无巨细地写着:若觉涩口,药房备有陈皮梅,以丁香和?甘草新晒,不可多食。

眼泪在纸上洇出圆圆的墨痕,晕开了字迹。

细白的手指攥紧了谢枕川的衣袖,梨瓷垂眸,卷翘的长睫依然盛不住泪光,“应天帝病重,你要去勤王吗,会不会有危险?”

谢枕川望着她,深邃的眸光凝住,由浅及深地漫开一层更沉的色泽。

他自然知道?外边的流言是怎么说他的,拥兵自重,暗怀不臣之心,心腹幕僚也揣测不透他的心思,甚至有人进?言以“清君侧,靖国难”之名起事?,毕竟谢枕川身上也流着先?帝的血,这皇帝让谁当不是当?

他对那?个位置没兴趣,他家阿瓷也没有,哪怕流言已经甚嚣尘上,唯独她坚信他只是去勤王。

阿瓷说的对,勤下?一个王,自然也算是勤王。

温热的唇掠过微凉的肌肤,谢枕川吻去她面颊的泪,“大皇子伪造了圣旨玺印,妄图监国篡位,若不反击,下?一个便?轮到?谢家。”

他握住她的手指,在案上虚虚画出宫城轮廓。

“禁军防守,以玄武门为重,守军二百,每两个时辰换岗,此处围墙高逾三丈,城楼更甚,基部是汉白玉石须弥座,火攻也难破。”

他语气一转,手指从正北划至东侧,落在另一处。

“东华门每日寅时开启,运送蔬果物?资,”他屈指在案几上轻叩,“届时便?从此处,里应外合。”

”应天帝所?在的养心殿,精锐不过百余,届时可从东一长街入,养心门出,骑兵五百踏破金阶。”

梨瓷的指尖随着他的指引游走,在书案上描绘出横平竖直的宫墙轮廓,她虽然从未进?过皇宫,此刻却仿佛看见巍峨的殿宇在眼前拔地而起。

“……若是禁军回防,便?在景运门佯攻,此处靠近惠贵妃的听兰宫,大皇子妃近日也借住于此,王家投鼠忌器,必不敢轻举妄动。”

谢枕川的声音低沉平稳,如此紧要而机密的谋划,就这样在梨瓷面前缓缓铺开,她虽然听得半懂不懂,但心中?的忧虑已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连一点儿泪痕也不剩。

南玄替世子守在门外,虽然早已经捂住了耳朵,又放轻脚步走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