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最近才听闻此事?,十几万两的银钱,梨瓷眼都不眨一下?便?出了,也从未以此邀功。如今看来,儿子的眼光也没那?么差,儿媳妇懂事?明理,是家宅兴旺、瑞气盈门之兆。
至于入赘不入赘的……在危急存亡之际,也不那?么重要了,他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反正自己都尚公主?了,还管那?么多作甚,由他去吧。
“比起王党贪墨,不过九牛一毛而已,”谢枕川勾起唇角,“军营内本就派系林立,为了筹措这笔军饷,恐怕也无暇他顾了。”
信国公也颔首道?:“五军营的李副将,与我有些交情,听闻营内如今人心涣散,一边惶恐濯影司彻查贪污军饷之事?后,一边又要强行镇压麾下?不满。上头弹压得越狠,下?头怨气越重,听闻还有不少将士连拖欠的军饷都顾不得讨要,私自外逃了。这样也好,至少五军营应是腾不出手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这个素来主?意很大的儿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兵贵神?速,”谢枕川神?色自若,语气平静得就像是讨论何?时用膳,“趁褚萧和?根基未稳,对朝堂的把?控力度不足,自然是宜早不宜迟。”
信国公长叹一声,“可那?神?机营的火器,一人便?可以敌百,纵是骑兵精锐,到?底是血肉之躯,如何?抵挡?”
谢枕川一面沏茶,一面从容道?:“神?机营这些年除了欠发饷银,军备也未妥善维护,只要三千营按兵不动,想来他们也不愿主?动开火。 ”
一谈到?军事?,信国公便?忘乎所?以了,直言不讳道?:“可三千营不动,你如何?攻破皇城禁军?”
他的消息也算灵通,信手拈来道?:“就算禁军二十二营已被五军都督府收编,那?几位都督也都是不爱沾事?的老泥鳅,剩余腾骧四营也有三千六百四十七人,濯影司卫不过一千五人,皇城又有高墙固防,如何?对敌?”
谢枕川将茶盏递给信国公,“依李副将所?言,五军营有不少兵力外逃,父亲可知他们逃去了何?处?”
信国公瞳孔骤缩,很快又谨慎道?:“京中?形势复杂,如今临阵变换阵营,你怎知他是真心弃暗投明,还是有意卧底?”
谢枕川饮了一口茶,将茶盏轻轻搁在案上,“来投诚的并?非京师卫军,主?要是地方十六都司卫所?的班军,领头的那?两位把?总,皆与王家有过仇怨。”
“既是如此……”信国公心中?有数了,低声道?:“何?时动手?”
书房的支摘窗高高撑起,框住窗外景色,西边犹悬半轮残日,余晖未尽,东边已经悄悄升起一弯浅白的月。
谢枕川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悠悠道?:“月离于毕,俾滂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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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国公离去后,书房重归寂静。
谢枕川独坐案前,一盏茶饮尽,残留的茶汤映出他微蹙的眉峰。此役他已在军营沙盘前推演过无数次,正像他在父亲面前所?言那?般成竹在胸,可回府待得久了,却又无端生出一丝难以名状的心绪。
他未去翻阅那?些繁冗的文书、军报,反而摊开一张素笺,取来紫毫笔蘸墨。
谢枕川今晨出门时替梨瓷诊了脉,此刻笔下?药方渐成,只是担忧她的身子,又多了些嘱咐。
药方越写越长,心绪又渐渐平静下?来,直到?有细碎的金器相击声自门外传来。
梨瓷今日着了一身雪缎短袖衫,外边笼着碧色的宽袖褙子,十二圈的臂钏在珍珠纱下?若隐若现,细细的金圈和?铃铛清泠作响。
大皇子监国一事?已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更有真真假假的流言,身处旋涡之中?,她自然不是一无所?知。
梨瓷飞快地迈过门槛,也不管谢枕川在做什么,挤进?书案后头,将脸颊贴在了他肩头。
谢枕川忽觉心安,他搁下?笔,作势往后挪了挪位置。
梨瓷绕到?他身前,却发现他一双长腿仍旧将椅面占得满满当当,她小心翼翼挨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