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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在这世上梨瓷最崇敬的人,其一是?爹爹,其二便是?外祖父了。

周则善头发斑白,着?一身素净儒衫,额间与?眼角俱是?深浅不?一的皱纹,眼里却依然闪烁着?睿智与?温和的光。

世人赞其志坚毅,其理深远,其学精深,梨瓷虽然没看过外祖父的文章,但也知道他?每次说?话都很有道理,让人心悦诚服。

梨瓷原本还在想如何让外祖父不?要为难谢徵哥哥,却听见他?开?口称了一句“谢大人”,不?由得微微一愣。

谢徵哥哥……怎么会变成谢大人呢?

她心中茫然,但在外祖父面前,拉着?谢枕川衣袖的手已?经下意识地收了回去,乖乖地站好。

这已?是?谢枕川第二次见到?广成伯了。

周济之事?后?,他?预料周则善早已?认出自己身份,两人虽不?见面,但对某些事?情已?有了默契,如今也到?了该联手的时候。

谢枕川心知自己该说?什?么,但衣袖处牵引的力道消散,他?又情不?自禁垂下眼眸。

梨瓷虽松了手,衣袖处的折痕仍在,被她先?前用力地捏成了乱七八糟的形状。

谢枕川并未伸手去抚平袖口那?块褶皱,而是?径直拱手道:“先?生言重了,在下虽有幸与?先?生同?朝为官,但既是?晚辈,又是?学生,实在不?敢以‘大人’自居。”

他?声如磬玉,立如玉树,肃如松涛,就连周责善也忍不?住心生赞许,如果谢枕川真是?谢徵,倒是?一个极佳的赘婿人选,可惜齐大非偶,莫说?阿瓷还打的是?招婿的主意了。

周则善看了一眼乖巧懂事?的外孙女,心中暗叹一声,却还是?道:“是?谢大人言重了,既然谢大人应允,阿瓷也一起来吧。”

梨瓷心里的疑惑早就要压不?住了,知道外祖父有意为自己解答这一切,便跟着?站在了他?的右手边。

周则善向两位年轻人作出“请”的手势,推开?书?房的门,引着?众人依次坐下。

“早听闻谢指挥使忠君爱民,中正无私,谌参议直言正谏,仗义行仁,今日一见,果然是?名副其实。”

他?说?完客套话,又转头看向梨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对了,这些阿瓷应当还不?知道吧?”

梨瓷点点头,她不?知这“指挥使”是要指挥谁,“参议”又是?要参什?么的,只是?下意识地望向谢枕川,只见那一双墨色的凤眸里浮动着?清辉,已?写?出了她要的答案。

她后?知后?觉地回想起雅集上客人们对这位谢指挥使的议论?:二品以上,圣上赐服,嘉宁长公主与?信国公之子,濯影司指挥使谢大人……

大约是?和“谢徵哥哥”相处久了,她一点儿也没有畏惧他“可怕”的身份,只沉浸在自己希望彻底破灭的失落里:她原本还以为自己努力就会有希望,但这样的一位大人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入赘的。

梨瓷彻底歇了心思,垂着?头,语气惘然若失,还有着?小小的控诉,“我一直以为谢指挥使便是?谢徵哥哥,这位谌参议也说?他?只是?小门小户的公子。”

她耷拉着脑袋坐在外祖父的右手边,活像一只被抢走了胡萝卜的兔子,眼尾红红的,垂头丧气。

长痛不?如短痛,周则善只能狠心装作没看见外孙女的失落,还要快刀斩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