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人缘实在太好,不时有相识的学子过来寒暄,难免会注意到梨瓷,他干脆就挪去了梨瓷前一个位置,正好挡住别人的视线。
时?辰差不多了,周则善也来到了贤胜堂,端坐于高台之上。他年纪虽然大了,仍旧眼明心亮,在人群中环视一圈,很快便看到了梨瓷的身影,自己?看重的学?生坐在她前面,两人不时?低语一句,看起来极为融洽。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知自己?和?老婆子挑的人选,哪一个更得外?孙女?的青睐。
不过此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周则善转头看了一眼日晷,见时?辰已至,专心致志地?开始了讲学?。
堂中微风拂过竹叶,发出沙沙轻响,台下或有人眉头微蹙,似在深思;或有人低声赞叹,点头称是,或有人面露恍然之色,提笔疾书?。惟有梨瓷听得半懂不懂,好几次想要?用手指戳戳贺嘉石的肩膀,问问这是什么意思,但想起书?院的规矩,硬生生忍住了。
又过了一刻钟,她听到自己?一旁有人落座的声音,应是来迟了,才不得不坐在这么偏僻的角落。
梨瓷转头看过去?,却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正要?说话,又想起来自己?今日是男装打扮,对?方未必认得出来。
只是她刚这样想着?,程立雪便已经含笑以口型朝她问候道:“梨姑娘。”
不同于初见那日的狼狈,他今日穿着?书?院同一制发的学?子服,身形虽然瘦弱,但也多了一分秀竹的韧性,像是被书?院春风唤醒的花木,渐渐舒展开来。
见了梨瓷,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难得显出几分光亮来,原本眉间略带的几分愁绪也像是水墨洇染一般,融入水间消散不见了。
见他戳破自己?的身份,梨瓷像是做贼一般,拼命朝他比着?噤声的手势,又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无人注意到此处,这才放下心来。
她也悄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程立雪仍以口型回了几个字,见梨瓷没看明白,又轻声回道:“我今日本就是要?来的,只是有事耽误了。”
似乎听到了此处的动静,贺嘉石在此刻回过头来,望了两人一眼。
梨瓷对?上课走神被抓现行已经很有经验了,早在贺嘉石转身时?便已经重新?端坐好,而程立雪仍然是面朝梨瓷,话音刚落的样子。
贺嘉石自然也不会责难小姑娘,便只对?着?程立雪轻轻地?摇了摇头,虽然并?无不悦之色,但眼神已经流露出“你不听讲,也莫要?带坏他人”的意味。
程立雪也重新?坐正了,他想了想,在随身携带的纸笔上落下一行字,将此页递给了梨瓷。
梨瓷接过来看了看,字迹是严正工整的馆阁体,仍是感谢上次自己?和?谢枕川解救之恩,之后又托谢大人的福,来了书?院读书?,今日本来就是要?来听讲学?的,只是有事耽误了。
她这才想起程立雪方才眉心郁结之色,便也在纸上落下一行字,回问是什么事,是否需要?帮忙。
程立雪看着?纸上清秀的簪花小楷,却半天不曾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