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第一种可能,秦浅攥紧冰凉的指尖,心里说不出滋味。

她让陆言琛放弃原则,是早晚的事。

费了这么大工夫,总算是如愿以偿融化了那座冰山,把他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可是,秦浅却说不上多么的喜悦,反而怅然若失,平添遗憾。

如果陆言琛不是陆家人就好了,她对他的感情一定不会掺杂丝毫杂质。

即便她真的爱他,但那些有心无心的算计都是事实,她权衡利弊,掌控住每个稍纵即逝的良机用来为自己谋利,甚至包括了小绵绵跟赵舒华。

很多时候,哪怕她是真心对待一个人,习惯使然,最后都会不自觉夹杂功利性。

她还没从菏兰回到香江,便已经开始部署自己的复仇计划,把每个人的性格研究得透彻。

如今再追忆那些往事,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城府毒辣。

秦浅轻声讽笑,视线微微偏转,动作迟滞地对上玻璃镜面反射的那张脸。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耳畔似乎回荡着白韵昔日的质问“秦浅,你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秦浅定定地凝着玻璃镜,双眸掠过浓烈尖锐的嘲讽,她抬手,张开的五指重重压在上面。

只有弱者才会站在道德制高点控诉强者,她永远都不需要那一天。

*

吃过晚饭,朱苓领着秦浅去了陆氏的祠堂。

陆家上个世纪便盘根在香江称王称霸,什么生意都敢做,祖上还出过乱世军阀统领一方,也是直到三十多年前才利用商海慢慢洗白。

祠堂里的香案上烧着一排香烛,放了几十座逝者灵位,两侧的墙壁还挂了很多老照片。

一圈圈火光幽微的檀香烟悬在头顶,浓郁的香味弥漫在祠堂,显得氛围庄重不可侵犯。

朱苓用手顺了三支香递给秦浅:“明天的祭祖得半小时,你不必太紧张,家族规矩而已。”

秦浅笑着接过线香,走近香案跪在蒲团,恭敬地拜了三拜,尔后将香端正插进香炉内。

朱苓上了香,然后退开两步,若有所感地环视周围,唏嘘:“陆家的人丁越来越少了。”

秦浅初来乍到,也随着朱苓的双眸逡巡过四面,无意识地抬步走向右侧。

墙上陈列很多幅泛黄的旧照,更甚还有民国期间的家庭大合照,浓厚的年代感扑面而来。

朱苓感慨:“这些都是他们前面几代人的合影,你看,陆家曾经是不是特别枝繁叶茂?”

秦浅认同地点点头:“这随便一张都有几十口人,以前他们都说秦家钟鸣鼎食,我倒觉得陆家才是真正的门户昌盛。”

“可惜凋敝了。”

朱苓的眸子扫过合照,百感交集:“秦家是书香门第,陆家说白了,就是匪。”

秦浅一时兴起,突然想看一看陆言琛小时候,可搜寻一会儿,并未看见。

她兴致勃勃地转向朱苓:“陆言琛照过吗?”

“那肯定,这是陆家的规矩,不过从上一代起,他们的照片就不挂了。”

朱苓说着掀起了侧门的帘子,示意秦浅同她去内室:“都存在相册里,我给你拿。”

内室光线昏暗,开了一扇正方形小窗,一阵凄厉呼号的风吹进来,桌面的蜡烛脆弱飘摇。

烛光惨淡,冷风飕飕,一只黑色的猫猛然跳上窗台,猫瞳电光慑人,弓着腰尖利嘶叫。

秦浅抬头望去,面容平静无波,眸色极清淡,在那只猫精光四射的打量下泰然自若。

许是没能吓唬到人,那只猫又发出一声瘆人尖叫,随后意兴阑珊地跃下窗。

朱苓淡笑:“这是野猫。”

秦浅又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窗台,弯唇:“我不怕。”

内室的面积并不大,里头还有个小阁楼,很拥挤,朱苓让秦浅等着,秦浅还是上了阁楼。

阁楼也挂了幅旧照片,秦浅一抬头便能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