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琛一直都意识到自己心理不太正常。

这种想法为他私自撬开秦浅抽屉的鬼祟行为提供了借口。

那些彻夜不眠的日子,陆言琛读完了秦浅的每本日记,包括翻阅她所有的课本以及那些封口的信笺。

她从少女时期就开始写日记,直至二十岁。

起初的字迹透着女生特有的娟秀,还会很孩子气地画着颜文字,后来慢慢凸显风骨凌厉的笔触。

他的名字在她日记里出现次数最多,其次是孟雯萱。

通过秦浅字里行间的描述,他了解到她更丰实的内心世界,感受到她对自己多年倾心的执拗至纯至真,也体会到她对孟雯萱难解的仇恨有多深。

最后一篇日记只贴着一张照片,上面的年轻女子满脸疲惫,站在法庭的被告席,却依然脊背挺直。

那时候,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可因为彼此记忆的缺失,他用最冷漠无情的手段把她伤得体无完肤,而她满目疮痍的心里仍旧为他保留了一片净土。

她是个极其刚毅坚强的女人,非常强大,情绪鲜少失控,几乎从不抱怨自己所受的苦厄。

但那次绵绵出事,她声泪俱下的控诉,却犹如钉在他骨头的坚硬钢板。

年长日久,生了绣,锈迹渗透血脉又窜上喉头变成血丝盘踞眼眶。

他伤她太深,已然并非区区赎罪就能偿还的。

可笑那时,他还自以为追上了秦浅的脚步。

他总觉得自己能抚平她的伤痕,其实是她自始至终都在厚待他。

她对他的包容与爱意,超乎他的想象。

发现领带夹的那一刻,陆言琛心弦震颤,几乎窒息。

他知道这是秦浅去R国出差买来打算送给他的。

如果不是那场变故,应该早就别在了他的领带上。

陆言琛的手攥着领带夹,尖锐棱角扎破他的手掌,也刺穿他的心肺。

他却很难再感觉到疼痛了。

临去伦敦前,陆言琛将属于秦浅的脚链锁在抽屉里,把她的东西妥善安放,只带走了领带夹。

有生之年,他希望这枚领带夹由秦浅亲手为他戴上。

曾经在他浑然不觉的那些岁月,有个人为他建了一座城,赐予他最安宁的时光。

最终,那个人走了,城池也塌了。

他从拥有全世界的男人变成一无所有的傀儡,重新回到了风刀霜剑行尸走肉般的日子。

前半生已然无可挽回,只盼望后半生还能柳暗花明。

她守了他那么久,该轮到他了。

*

伦敦的天气前阵子暖和不少,可最近日照不强,太阳的影子时常被风拉扯得飘忽。

秦浅驾车回到西区的卡尔顿花园别墅,水木清华,两侧的浮雕塑像古老又恢宏。

雕花大门自动开启,她转换方向盘,余光瞥过喷泉边玩闹的两只仓鼠,忽然笑了笑。

某个混世小魔女终于舍得回来了。

果不其然,台阶下放着粉红色的小行李箱。

秦浅笑意温柔,熟料,还没挨近家门,就听到女人的尖叫声几乎响彻整栋别墅:“安吉拉!你要是不和我学名媛礼仪,以后不能和你妈妈住一起!霍老爷也不喜欢你!”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叫差点掀翻屋顶:“这什么?蛇!安吉拉你快拿开!给我拿开!”

秦浅光听第一句话时便冷了眉眼,凉薄的寒冰覆盖丽颜。

她漫不经心地理了理垂在颈侧的长发,款步走进大厅,高跟鞋踏在地上发出清越脆响。

明亮的客厅里,一个穿着白色围裙的金发中年女人被吓得屁滚尿流,戒尺掉在地面,她抱头鼠窜:“安吉拉你太过分了!”

“我才不要学什么名媛礼仪!就算不学我也是妈咪最疼爱的小公主,因为我学礼仪才能让霍爷爷喜欢我的话,那也不是真心的喜欢,你给我出去。”

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