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临终留了两位顾命大臣,傅守亮和郑归璞。”他耐着性子给她解释缘由。
“前者当年参与逼殉,朕继位初他还上蹿下跳,朕索性拿他开刀,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后者,正是如今这病危的郑首辅。”
“郑首辅极识时务,朕即位初整顿朝堂,他出了不少力,还屡次主动请辞。”
“如今他病重,朕若不亲自慰问,反倒不妥。”
沈持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难得与她说这些朝堂事,然她目光却被他今日简朴装扮勾了去
只见他一袭浅灰锦袍,玉冠束发,偏那与生俱来的帝王气度,半分未减。
马车尚未抵达郑府门前,正门内早已肃立着数十口人。
除去病榻上的老首辅,郑家上下不论尊卑,皆垂首敛目候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郑首辅长子郑留良立在最前,青布直裰的袖口被指尖攥得发皱。
他频频侧眼瞥向身侧的女儿,眼底的不赞同几乎要溢出来
圣驾亲临是何等殊荣,女儿蘅芷偏穿了身雪青色罗裙,素得像株未染尘的幽兰。
那位沈皇后宠冠六宫,日日遍身绫罗、珠翠环绕,谁不知圣上偏爱那等艳色?
女儿分明有意入宫,偏在此时素衣素面,如何能引得圣上垂青?
郑留良喉间发紧,却碍于礼数不敢多言。
只能眼睁睁看着青帷马车碾过门前石板,停在朱漆大门外。
0086 帝后伉俪万民之幸
大门外的青帷马车停稳,众人呼吸微滞,郑蘅芷却神色平静,指尖轻轻抚过袖口绣的暗纹兰草。
她自然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
可祖父病危,她若穿得花枝招展,反倒显得不孝。
更何况她的容貌本就偏清秀,若强行学沈皇后那般浓妆艳抹,只会东施效颦。
反其道而行,或许另有胜算。
身为内阁首辅的长房孙女,郑蘅芷此前时常随祖母出入宫廷宴席。
她深知如今中宫骄奢跋扈,也晓与她并称双姝的端慧郡主沈婉华,至今痴慕今上。
她本不愿踏这浑水。
奈何家中父叔兄弟皆不成器,她若不往上攀,祖父一旦故去,郑家在京中便再无立足之地
这时,车帘掀起,年轻帝王率先踏出,虽装扮简朴,一身矜贵威严却难掩。
郑府众人齐齐跪拜:“恭迎陛下!”
郑蘅芷垂首行礼,颈项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
这是她在镜前练过千百遍的姿态,既显恭谨,又不失风骨。
“免礼。”桓靳声音冷淡,却未移步,反转身朝马车伸出手。
众人余光瞥见这动作,皆心头一紧。
便见一只莹白纤手探出来,缓缓搭上他的掌心,又被他骨节分明的大掌反握住。
同样微服装扮的女子侧身钻出车厢,小心翼翼踩着脚踏下车。
众人连忙再次伏首,“参见皇后娘娘!”
沈持盈眸光闪了闪,她今日这身装扮,郑家人竟也能一眼认出她?
她倒小瞧了自己的辨识度
时下女子推崇纤细清丽之美,她偏生得丰肌艳骨,又得帝王亲扶,除了她还能有谁?
早年坊间便传中宫有媚姿无母仪,若非储君已立,怕仍有人坚信,她早晚被废。
待帝后穿行而过,进入垂花门,郑家众人才战战兢兢起身。
郑留良喉头发紧,身形不稳地晃了晃。
事先只知圣驾将至,他原计划让女儿借奉茶接近圣上,怎料皇后随驾而来
更糟的是,同样素净装扮,女儿蘅芷与光艳耀目的沈皇后相比,竟似明珠蒙尘。
郑蘅芷却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在仆从的引领下,帝后径直来到主院正房。
踏入内室,药味扑面而来。
床榻上,郑首辅已形销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