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是随风还未寄出去的信件,里面事无巨细记录了我所有行踪,大到与路过的地方官员往来,小到晚饭用了什么,吃了几碗,叹了几声气。
来封只一封,虽没有署名,但那字我却一眼便能认出。
当年宫中习字,北宸总说我字小家子气,像绣花一样。
那日他从背后环住我,握着我的右手,一笔一画写下了一个「羡」字。
「瞧见没,握笔有力发力要稳,错峰有秩方能写出这个羡字的灵韵来。」
我曾默默依着他的练过许多次,如今一手字里,也就这一个拿得出手。
信上没什么实质内容,但足以证明随风是北宸的人,只会领他的令。
社稷已稳,民生已复,安家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是时候除旧革新,扶持他自己的势力了。
狡兔死走狗烹。
北宸啊,你我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么?
手中的信轻轻飘落在地,秦王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子羡,这些年,你为他稳定朝局殚精竭虑,可如今狡兔死走狗烹,值得吗?」
是啊,值得吗?
「听闻继瑜贵妃之后,丽贵人和婉嫔也相继承宠。」
我抬眼看他。
秦王眼神炙热,「子羡,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他,可……他和我们不一样。」
秦王好男风,这事儿不算什么秘密。
在性取向上这事儿上,我和他还真是一样的。
「子羡,我对你的心一如七年前,半分未变。」
他眼神热切呼吸有些不稳,身子缓缓靠近,可眼神却飘向我身下。
此刻我总算品出那碗解药的后味儿来了。
菟丝子、巴戟天,补肾壮阳啊。
10
只可惜这好药,用在我身上却有些浪费了。
「秦王殿下,顾荣大人的墓在何地?我想去祭拜一番。」
秦王在距离我半拳的地方停下,随后又慢慢退了回去。
或是觉得尴尬,还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
「子羡是在怪我吗?」
「下官不敢。」
秦王笑笑,重新坐到我身前,「子羡,跟我回府吧,寻梅殿还是老样子,当年你用的东西还有伺候的人,都还在。」
当年宫变,我被淮王掳为人质一路带到西凉,囚在了薛怀之府中。
他想要安家旧部,我却抵死不服,还无数次激怒于他,着实吃了不少鞭子。
后来薛怀之当着我的面和淮王吵了一架,将我接出了地牢,住进了寻梅殿。
从深秋到隆冬,除了没有自由,他给了我候府公子该有的尊重。
那年除夕,他将一支红梅送到了我手上,眼中却泪光闪烁。
「子羡,今日我得知当年你父亲战死,竟是我父王授意。」
崩溃之下我险些跌倒,他将我扶在身前,「子羡,我完全可以瞒着你,可我做不到,因为我对你……」
我一把将他推开了。
随后不久,薛怀之就砍了淮王的头,做了秦王。
他说,他是为了我。
当时年少,他这话我曾一度信过。
「好,祭拜过顾大人后,我便随你回府。」我回道。
薛怀之喜形于色,立刻拉住了我的手。
「好,子羡,我明日便带你去。」
我轻轻抽出手,却丝毫未影响他的好心情。
顾荣的墓就在刺史府的后院中。
一排大大小小不起眼的坟包,石块的痕迹很新,大概是因为我要来,这才稍微修整了一番。
我将半坛酒倒在地上,点上三炷香。
「顾大人,当年你说要教我抚笛,这不,我特意从皇上那讨了只白玉笛过来,是本相来晚了。」
顾荣京中的老母亲八十有余,来之前,她托我带了不少东西,大包给儿子,小包给孙子和孙女。